东海之上的日子,仿佛被拉长了的琥珀,凝固在单调的海浪声与永无止境的海平面之间。自那日望见仙山虚影,已过去旬月。孙悟空心中的激动并未随时间消减,反而如同酝酿中的美酒,愈发醇厚急切。他日夜兼程,将木筏的速度催谷到极致,循着罗盘坚定不移的指向,劈波斩浪。
然而,大海的脾性,远比想象中更为莫测。这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并非乌云汇聚那般渐进,而是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大灰幔,瞬息间笼罩了整片天穹,光线骤然暗淡,海水的蔚蓝也被染成一种沉郁的墨色。风停了,先前鼓动的风帆无力地垂落,海面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平滑如镜,却暗藏汹涌。
木筏静静漂浮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之海上,失去了风力的推动,仅凭孙悟空以法力催动,速度大减。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抵心神,让人呼吸不畅,心头发闷。
孙悟空站在筏头,火眼金睛警惕地扫视着这反常的天地。他握紧了金箍棒,周身法力自然流转,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金光。怀中的罗盘指针微微震颤,并非指向东北,而是有些紊乱地摇摆,似乎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干扰。
“要来了……”孙悟空心中凛然。这种天地之威降临前的死寂,他在花果山时也曾经历过,那是暴雨雷霆将至的征兆。但此刻感受到的威压,远比山中的雷暴恐怖千百倍!这是真正浩瀚无边的自然伟力,在这等力量面前,个人显得如此渺小。
破界梭内,河洛也收敛了所有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他透过水镜,凝重地观察着外界的异变。
“不是妖物作祟,亦非修士斗法……”河洛的神念细细感知着天地间紊乱的法则波动,“是这片海域自身积蓄的‘势’达到了顶点,引发的自然风暴。其规模……恐怕远超寻常。”
这种由海域自身地脉水气、天地灵机冲突酝酿出的风暴,蕴含着一丝天地法则的暴怒,其威力甚至能威胁到真仙、天仙级别的修士。对于尚在成长初期的孙悟空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河洛心中快速权衡。他可以像之前那样,以混沌道韵稍稍影响风暴的轨迹,或者削弱其核心威力,为孙悟空减轻压力。但这一次,他犹豫了。
“此风暴虽险,却也是磨砺其心志、激发其潜能的绝佳机会。若一味庇护,犹如温室养花,反而不美。”河洛目光闪烁,“况且,若他连这等自然之威都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渡过,未来又如何面对那些更为诡谲强大的劫难?”
他决定,只要不危及孙悟空性命,便不再直接干预。他要看看,这只灵明石猴,究竟能在这天地伟力面前,爆发出怎样的光彩。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仿佛某种平衡被彻底打破,遥远的天际线处,传来一声沉闷至极、却又响彻寰宇的轰鸣!那不是雷声,更像是整个天地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风来了!
不是微风,不是强风,而是如同亿万冤魂同时嘶嚎的毁灭飓风!狂暴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原本平静如镜的海面瞬间被撕碎,掀起一道道高达数十丈、如同山峦般的巨浪!这些巨浪并非有序推进,而是互相撞击、拍打、碾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天空彻底黑暗下来,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如同密集的箭矢般倾泻而下,砸在木筏和孙悟空的金光护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闪电如同银蛇乱舞,一次次撕裂黑暗的天幕,映照出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海面。雷声滚滚,与浪涛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
孙悟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拍在木筏上!
“咔嚓!”坚韧的原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捆绑木筏的藤蔓瞬间崩断数根!整个木筏被巨浪高高抛起,又狠狠砸落,几乎散架。筏上存放的果品干粮被海水一卷而空。孙悟空虽全力稳住身形,仍被颠簸得气血翻涌,若非护体金光,只怕早已被甩飞出去。
“好……好大的风浪!”孙悟空心中骇然。这比他之前在花果山见识过的任何天象都要可怕得多!这不仅仅是力量强大,更蕴含着一种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意志,试图将一切敢于挑战其威严的存在碾碎。
一道比之前粗壮十倍的闪电,扭曲着直劈而下,目标正是木筏!
“来得好!”孙悟空骨子里的桀骜被彻底激发,非但不惧,反而涌起一股与天争锋的豪情!他怒吼一声,不再被动防御,手中金箍棒绽放出刺目金光,迎着那道毁灭闪电悍然挥出!
“给俺老孙——散!”
轰——!!!
金光与银雷猛烈碰撞,爆发出足以刺瞎凡人双目的强光!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周围的海水瞬间蒸发、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
孙悟空浑身剧震,虎口迸裂,金色的血液渗出,但他半步未退!金箍棒上传来的恐怖力量几乎让他窒息,却也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地战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天地之威正面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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