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南赡部洲的山林染上层层叠叠的金黄与绯红。河洛离开青城山后,并未直接返回长安,而是依着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感应,以及云渺散人那句“万物为棋”的提点,继续在南赡部洲的腹地游历。他不再刻意追寻名山大川的高人踪迹,反而将更多注意力投向那些被繁华遗忘的角落——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弥漫着历史尘埃的古战场、以及那些承载着前朝兴衰的帝王陵寝。
这一日,他行至一片名为“断魂丘”的荒僻山域。此地山势不高,却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与腐朽味道。据附近山民零星的传说,此地曾是前朝一场大战的战场,坑杀降卒数十万,怨气冲天,故而鸟兽罕至,入夜常有鬼火缭绕、异响频发,被视为不祥之地。
河洛站在一处高坡上,双眸之中混沌之气微不可察地流转,眼前的世界顿时褪去色彩,化为能量与气机的流动。只见整片断魂丘地域,都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怨气所笼罩,这怨气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流向几处地脉节点,并在那里沉积、压缩。而在那最为深邃的地脉节点深处,数股堪比天仙境界的凶戾气息正在沉睡,它们并非纯粹的阴魂,其核心竟凝结着一丝暗红色的血煞之光,仿佛被某种秘法祭炼过。
“养尸地?还是……炼鬼坛?”河洛眉头微蹙。寻常古战场,怨气凝结成凶灵恶鬼并不稀奇,但此地凶灵气息纯粹而统一,且被巧妙地束缚在地脉节点中,非但没有肆意作祟消耗自身,反而在缓缓吸收地脉阴气与残余怨气成长,这绝非自然形成。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丝暗红血煞,与他在北俱芦洲感应到的蚀月教力量,以及地府中感知到的冥河血海气息,都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联。
他悄然潜入地下,避开那几处凶灵沉睡的节点,在地脉深处仔细探查。果然,在一些隐蔽的岩壁上,发现了极其黯淡、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的结构,与他记忆中蚀月教徒施展法术时引动的月光符文截然不同,更加古老、蛮荒,充满了对血液与灵魂的贪婪渴望。
“不是蚀月教的手法……倒像是……”河洛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符文,混沌之气微微刺激,符文竟闪过一丝微弱的血光,一股暴虐、混乱的意念顺着神识反噬而来,却被他体表的混沌青光轻易碾碎。“……血狱阁的痕迹?”
他想起在北俱芦洲时,曾与那个神秘组织“血狱阁”的杀手打过交道,其力量属性阴冷诡谲,擅长操纵血液与阴影,与眼前符文的气息有五六分相似。难道血狱阁的势力,也早已渗透进了南赡部洲?他们在此地培育这些强大的凶灵,意欲何为?是为了将来某个时刻释放出来,制造浩劫?还是另有所图?
河洛没有打草惊蛇,默默记下了此地的坐标和符文特征,悄然退走。这断魂丘,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黑暗脓包,暂时被压制着,但一旦爆发,足以荼毒千里。
数日后,河洛来到另一处地方——前朝“大炀”帝国的一位藩王陵寝所在。这位藩王生前以暴虐奢靡着称,陵寝依山而建,规模宏大,虽历经战乱盗扰,地表建筑大多损毁,但地下玄宫依旧深藏山腹。
与断魂丘的冲天怨气不同,这座陵寝显得异常“干净”。山清水秀,甚至还有樵夫和猎户在附近活动,似乎并无异常。但河洛的混沌灵体却敏锐地察觉到,此地弥漫着一种极不协调的“死寂”。生机勃勃的山林之下,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迟缓而冰冷,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假寐。
他施展遁地之术,无声无息地潜入山腹陵墓深处。玄宫以巨石垒砌,宏伟异常,但内部却空空荡荡,并无多少陪葬珍品,连棺椁都似乎被移动过。然而,在玄宫的核心区域,地面却铭刻着一座覆盖了整个墓室的巨大阵法。阵法纹路复杂无比,以阴刻手法雕琢,沟壑中沉淀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散发出浓郁不散的阴煞之气。
“九阴聚煞缚灵阵……”河洛认出了这座恶名昭彰的邪阵。此阵能强行汇聚方圆数百里的地底阴脉煞气,滋养阵眼之物。而此刻的阵眼,并非那不知所踪的藩王棺椁,而是悬浮在阵法中心的一具漆黑如墨、刻画着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诡异棺椁!棺椁材质非金非木,竟能隔绝神识探查,但其中散发出的尸气,精纯而强大,已然达到了真仙级别,并且还在缓慢增长!
“炼尸!而且是以王侯尸身、汇聚地阴煞气炼制的强大尸傀!”河洛心头一沉。这等手段,绝非寻常左道修士能为,必然是对风水、阵法、炼尸之术都有极深造诣的魔道巨擘所为。棺椁上那些痛苦的面孔,隐约与他在断魂丘感应到的血煞同源,很可能也出自血狱阁,或者与血狱阁力量同源的某个魔道势力。
这具尸傀一旦炼成,出世便是真仙级的恐怖存在,刀枪不入,法术难伤,更能统领阴兵鬼将,足以在南赡部洲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将其隐藏在前朝王陵之下,更是利用了帝王陵寝自带的气场遮掩阴煞,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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