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雾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湿冷,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破布,裹在达雷斯家族商会的每一个角落。这座盘踞在城东老工业区边缘的建筑群,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斑驳的砖墙被酸雨侵蚀得坑洼不平,褪色的木质招牌在风里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坠落。仓库的铁闸门锈迹斑斑,缝隙里塞满了枯叶与垃圾,门口的空地上,还残留着前几日退货人群投掷的烂菜叶、碎鸡蛋,腐败的气味与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达雷斯家族如今的基调:没落、混乱,且摇摇欲坠。
然而今天,这份灰败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璀璨彻底打破。
深夜时分,三辆黑色的封闭式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商会后门。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马车夫头戴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车厢两侧各站着两名护卫,他们身着黑色长 coat,腰间别着寒光闪闪的左轮手枪,面色阴郁得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这些人是达雷斯家族仅存的忠实拥趸,大多是跟着老族长打天下的旧部,如今家族濒临崩塌,他们也成了惊弓之鸟,只靠着最后一点情面与忠诚,维系着仅存的秩序。
“动作快点,别被人看见。”为首的护卫低声呵斥,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抬手推开沉重的后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雾夜里传出老远。护卫们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搬运车厢里的货物。
这些货物与达雷斯商会平日里经手的廉价布料、劣质工具截然不同。它们被装在特制的木箱里,有的镶着黄铜铆钉,有的裹着厚厚的天鹅绒,甚至还有几个箱子上带着家族纹章与封印,一看便知来历不凡。搬运的护卫们神情肃穆,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初生的婴儿,即便最粗壮的汉子,面对某个沉重的木箱时,也得与同伴合力,脚步放轻,生怕一不小心损坏了里面的东西。
仓库里,仅有的几盏煤油灯被拨到了最亮,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却无法照亮每个人脸上的阴霾。夏尔·凡多姆海恩(此处指长子,沿用此称呼以清晰区分)站在光影交界处,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的领结打得一丝不苟,即便身处如此破败的环境,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也未曾褪去。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的乌青昭示着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猩红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那些被陆续搬进仓库的木箱,像是在审视一群不速之客。
阿洛伊斯·托兰西站在他身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却布满薄茧的手腕。他的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前几日的退货潮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那些愤怒的嘶吼、飞溅的污秽,以及账面上触目惊心的赤字,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此刻,他只是机械地帮着护卫们清点木箱数量,嘴里低声念着数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利安德尔·凡多姆海威(原次子,现用名)则靠在一个堆满退货的麻袋包上,双手抱胸,冷眼旁观。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讥诮和绝望的神情,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一堆来自世界各地的、华丽的陪葬品。”
“多少个?”夏尔的声音打破了仓库里的寂静,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阿洛伊斯抬起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连忙低头核对了一下手中的清单:“三十七个木箱,还有三个特制的木架,装的是大件。”
夏尔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走到一个相对较小的木箱前。木箱上印着一个陌生的家族纹章,边缘还残留着长途运输的痕迹。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木板,仿佛能透过这层屏障,感受到里面物品的温度与光泽。
这些不是普通的货物,而是贡品。
是达雷斯家族昔日在欧洲、亚洲、非洲各地布下的政治棋子,是老族长耗费半生心血经营的人脉网络,在彻底崩塌前,最后一次反馈给他们的“回报”。夏尔清楚地记得,父亲在世时,总喜欢在书房里摆弄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一个个据点,低声念叨着“投资未来”。那些年,达雷斯家族不惜耗费巨资,资助各地的贵族、领主甚至叛乱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这些人能在权力中心站稳脚跟,成为他们在海外的臂膀。
可命运弄人。有的受资助者押错了阵营,在政治斗争中惨败身亡;有的承诺的庇护未能兑现,自身难保;还有的,仅仅是因为航运受阻、战争爆发,导致贡品在途中滞留数年,等终于得以放行时,当初的联络人早已不在,最终只能循着最初的约定,辗转流落到了达雷斯家族手中。
就像一场迟来的玩笑,这些本应呈递给国王、皇帝、土邦主的珍贵献礼,最终却被送进了一个濒临破产的商会仓库,如同将璀璨的明珠投入了即将倾覆的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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