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凡多姆海恩率先登台。他选择的曲目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一首深沉、忧郁、充满内省与诗意的作品。他坐在钢琴前,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影,手指落下,流畅而富有感情的琴音便流淌出来,充满了贵族式的克制与细腻的情感表达。台下的观众,尤其是那些对他抱有幻想的女士们,如痴如醉。
然而,在凡多姆海恩家的专属包厢里,瑞秋·凡多姆海恩夫人,虽然依旧顶着特兰西伯爵为她打造的完美妆容,穿着华贵的礼服,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攥紧。她的目光落在台上光芒四射的丈夫身上,眼神却复杂难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了然。
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文森近期对她越来越明显的冷淡。那种冷淡,并非争吵或厌恶,而是一种心不在焉的疏离,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一个必须维持的摆设。联想到某些风言风语,以及文森此刻演奏这首充满个人情感色彩的夜曲时,那偶尔飘向威士顿学校休息室方向的、极其隐晦的一瞥……瑞秋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轮到特兰西伯爵出场了。
他选择的曲目,与文森的深沉内敛截然不同——《公主日记圆舞曲》。这是一首轻快、活泼、带着明显童话色彩和梦幻气息的乐曲,甚至有些……幼稚。这选择让评委和部分观众都露出了些许讶异的神色。
然而,当特兰西伯爵的手指触碰到琴键时,所有的质疑都瞬间消散了。
他的演奏,技术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他将那首看似简单的圆舞曲,注入了无比鲜活的生命力。琴音如同跳跃的阳光,如同叮咚的泉水,充满了纯粹的快乐、无拘无束的幻想,以及一种……被极致宠溺和保护下才能拥有的、天真又肆意的魅力。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沉浸其中的愉悦笑容,异色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他此刻就是那位生活在无忧无虑城堡里的公主。
这琴声,与他平日的阴郁、任性、甚至恶毒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和谐。仿佛这音乐,才展露了他内心深处被层层包裹的一角真实。
克洛德站在后台入口的阴影里,静静地聆听着。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身影。他看的,不仅仅是演奏,更是那在音乐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愈发诱人芬芳的……灵魂。那灵魂在仇恨与宠溺、黑暗与纯真中挣扎燃烧,破碎而美丽,正是他渴望已久的终极盛宴。
阿洛伊斯也躲在角落听着,他听着那欢快的琴声,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得到了全世界宠爱的“父亲”,再对比自己如同阴沟老鼠般的绝望境地,心中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却又因契约的枷锁和无力的现实,而充满了窒息的痛苦。
文森·凡多姆海恩在台下看着,蓝色的眼眸深邃如海。他听着那首《公主日记》,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这琴声,像极了年少时那个还未被彻底染黑的凯斯·特兰西……让他心悸,也让他内心深处某种黑暗的占有欲,更加蠢蠢欲动。
琴声落下,掌声雷动。
比赛的结果尚未可知,但每个人心中,都因这琴声,掀起了不同的波澜。而特兰西伯爵,在克洛德的护卫下,如同凯旋的王子(或公主)般走下舞台,对即将宣布的结果,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他更在意的,或许是回到休息室后,文森会给他一个怎样的“奖励”,以及,克洛德那永远看不出情绪的金色瞳孔背后,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而瑞秋·凡多姆海恩夫人,在掌声中,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手,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愈发黯淡。她知道,有些东西,或许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改变了。这场钢琴比赛,不过是又一个冰冷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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