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只剩下陈洛军压抑的喘息声。
几双眼睛都聚焦在陆离手中那柄还萦绕着淡淡硝烟的手枪上,一时间,无人出声。这突如其来的绝对权威,压制了所有躁动。
陆离手腕一翻,利落地将枪插回腰后枪套,动作干净利落。她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全场,指令清晰而冰冷地掷出:
“四仔,先给阿军止血。阿华,你准备车,处理完立刻送他去外面医院。”
被点到的两人下意识地应了声“是”,立刻动了起来。
她的视线转向一旁的狄秋:“阿积,让我们这位火气太大的狄先生‘冷静’一下。”她特意加重了“冷静”二字。
阿积心领神会,手下巧劲一用,直接将仍在挣扎咒骂的狄秋死死按在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木椅上,令他动弹不得。
“信一,”陆离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不容置疑,“去倒几杯茶来。”
信一看了眼龙卷风,得到后者一个微微的颔首后,立刻转身去找热水瓶。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胸口浸满鲜血的龙卷风身上,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至于你……脱衣服!”
龙卷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混合着剧痛、尴尬和一丝无奈的纵容。
他这个威震城寨的大佬,此刻在这年轻女子面前,竟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在陆离强大的气场下,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或是被这无形的威势所慑,纷纷依言而动。
阿布拉过一张尚且稳当的桌子和几把椅子,摆在房间中央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四仔迅速找到这里的急救包,熟练地检查陈洛军的伤口,庆幸刀锋避开了要害。
信一端来茶水,放在桌上,然后和杂差一起,忧心忡忡地看着陆离给龙卷风处理伤口。
陆离从四仔的急救包里拿出消毒药水和纱布,走到龙卷风面前。
看着他胸前那道皮肉翻卷的刀痕,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恨铁不成钢:
“一个个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古惑仔劈友争地盘?动手不动脑,闹成这副样子!丢不丢人!”
这话语里的嫌弃和关切交织着,在这种紧绷的气氛下,竟显得有几分突兀的滑稽。
信一忍不住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没笑出声。
连一脸凶相的杂差也使劲抿住了嘴。
龙卷风闻言,只能露出一个混合着痛楚和无限包容的苦笑,顺从地抬起手臂,配合着陆离的动作,任凭她用沾满消毒药的棉签用力按压在伤口上,尖锐的刺痛让他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他却只是咬紧牙关,哼都未哼一声。
等全部处理妥当,屋内狼藉的战场暂时被清理出一片“谈判区”。
陆离扶着龙卷风,在狄秋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此时的狄秋,在阿积的“物理冷静”下,狂怒已然褪去,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龙卷风胸前厚厚的纱布,以及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目光中交织着深深的懊悔与歉意,但长久以来的固执和刚刚遭受的“待遇”,又让他难以立刻低头。
陆离没有先理会这对恩怨纠缠的兄弟,而是转向正在收拾药箱的四仔,语气平静地问:“四仔,阿军情况怎么样?”
四仔头也没抬,依旧是那副四平八稳、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的语气:“放心。刀口不深,没伤到要害,死不了。”
“那就好。”陆离点了点头,目光移向捂着肚子、脸色发白的陈洛军,用下巴指了指自己侧对面的空位,“既然暂时没事,那阿军,你也坐下。”
陈洛军抬眼看了看陆离,又看了看对面的龙卷风和狄秋,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在四仔的搀扶下,他忍着疼痛,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上,身体因为不适而微微前倾。
狄秋斜睨了一眼身边的陈洛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冷哼,随即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猛地转向陆离,语气激动但已不敢再造次:“陆小姐!这小子!”
他伸手指着陈洛军,“只要你帮我杀了他,城寨的地皮,我狄秋分文不取,白送给你!”
陆离仿佛没听见这惊人的条件,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七分满的热茶,推到狄秋面前。
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脸上些许的表情。
“狄老板,年纪不小了,火气怎么比后生仔还旺?”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安抚,却又透着强势,“先喝杯茶,静静心。有什么事,等心平气和了再说。”
狄秋瞪着眼睛,看了看面前那杯茶水,又瞥了一眼身旁那个黄毛小子阿积依旧按在自己肩头、暗示性十足的手。
权衡片刻,他最终还是悻悻地端起茶杯,像是跟谁赌气一般,仰头就将那杯热茶一口灌了下去。
对面的龙卷风一直看着他这番动作,此刻终于忍不住咧了咧嘴,倒抽着冷气(因为牵动了胸口伤口)笑道:“咳咳……狄秋,你这老小子……几十年了,还是这毛躁性子,还真是不怕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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