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阳光毒辣,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而闷热。蝉鸣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整个夏天最后的力气都耗尽。林墨坐在老旧居民楼三楼的书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努力驱散着暑气,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滞涩。
她是个写作者,或者说,曾经是。此刻,文档打开着,光标在空白的页面顶端固执地闪烁,像一只嘲弄的眼睛。她已经对着这片空白坐了将近三个小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不是没有灵感,而是灵感太多,太杂乱,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找不到线头。她试图构思一个关于记忆与遗忘的故事,脑海中有无数碎片在飞旋——童年老宅天井里潮湿的青苔气味,外婆在昏暗灯光下缝补衣物时哼唱的走调歌谣,少年时那个总是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在自行车后座上留下的风的气息,还有城市夜晚霓虹灯下陌生人群模糊晃动的脸……这些碎片拥挤着,叫嚣着,却无法汇聚成一条清晰的河流。
她烦躁地推开键盘,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水杯外壁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冰凉的感觉透过掌心,稍稍压下了内心的焦灼。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对面是另一栋几乎一模一样的居民楼,灰扑扑的外墙,密密麻麻的窗户像蜂巢。大多数窗户都紧闭着,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只有斜对面四楼的一扇窗,窗帘是拉开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个穿着浅色衣服的人影,正背对着窗口,似乎在忙碌着什么。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不断重复着某种规律的动作。
林墨无意识地盯着那个身影。起初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干涩的眼睛得到休息。但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那个重复的动作,像一种无声的催眠。蝉鸣声、空调声渐渐退去,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她仿佛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恍惚状态,既清醒地知道自己坐在窗边,又感觉灵魂的一部分轻盈地脱离了躯壳。
就在这时,一段清晰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
“……盐放多了,这锅汤算是废了。他晚上回来又要皱眉头了。其实他皱眉头的样子挺好看的,就是不爱笑。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他也是这样皱着眉在看一本厚厚的法律书,阳光照在他睫毛上,像镀了金边。那时候还以为他是个特别严肃的人呢,谁知道后来……”
这“声音”带着一种家常的、略带抱怨又充满温情的语气,像是一个年轻妻子在厨房里边忙碌边自言自语。林墨猛地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是幻觉吗?因为写作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她看向对面那扇窗,那个身影还在动,但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
她试图集中精神回到自己的故事上,但那段突如其来的“呓语”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扰乱了原有的思绪。更让她不安的是,一段新的“声音”又毫无征兆地浮现:
“……下个月就要交房了,这面墙的颜色还是没选好。淡奶咖太普通,薄荷绿又怕过几年就看腻了。要是能有个小阳台就好了,可以种点薄荷和罗勒。小时候外婆家的阳台总是香喷喷的,夏天掐一把薄荷泡水,清凉整个下午。可惜,这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次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选择困难症的烦恼。林墨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太诡异了。她确信自己精神正常,也没有睡着。这些“声音”真实得可怕,带着具体的生活细节和鲜活的情绪,完全不像随机产生的杂念。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对面那栋楼。除了那个晃动的人影,其他窗户后面似乎空无一人,或者被窗帘遮挡。这些“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性:这些是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窗户后面的人们,此时此刻,内心正在流淌的、未曾说出口的思绪?
这个想法让她既恐惧又兴奋。恐惧于这种超自然的体验,兴奋于这或许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聆听”。她不再是那个被困在自己思绪牢笼里的写作者,而是变成了一个被动的接收器,捕捉着这座钢筋水泥森林里,一个个孤独灵魂发出的、无声的“白日呓语”。
她不再试图抵抗,而是放松下来,任由自己的意识变成一片空旷的广场,让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自由地涌入。
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沙哑:“……那棵枇杷树,怕是今年结不了果了。老头子栽下它的时候,说等果子熟了泡酒喝。酒还没泡成,人就先走了。四十三年了,这树也老了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充满委屈:“……为什么一定要把玩具让给弟弟?明明是我先拿到的。妈妈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公平。等我长大了……”
一个疲惫的声音,透着焦虑:“……这个月的业绩还差一大截,再完不成,下个被优化的就是我了吧。孩子的补习费,房贷……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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