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基地的警报声，不是刺耳的尖叫，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一头巨兽在深海发出的压抑咆哮。整个基地都在这种低频震动中微微颤抖。主控室内，红光闪烁，映照着每一张紧绷到极致的脸。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泄漏的刺鼻气味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焦灼。
林默站在主控台前，指尖冰凉。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代表“I号机”的蓝色光点，正被三个高速逼近的红色三角死死咬住，在复杂的海底地形图上进行着绝望的规避机动。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显示着I号机外壳多处破损，动力核心输出功率急剧衰减，生命维持系统亮起刺目的黄色警告。
“报告！‘海妖’三型鱼雷，无法摆脱！I号机能量护盾剩余7%！”
“深度3800米，水压接近临界值！”
“驾驶员赵寒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心率180，血压持续下降！”
冰冷的电子音每一次响起，都像重锤砸在林默的心上。她是I号机的首席技术官，也是赵寒的妻子。那台正在深渊中挣扎的钢铁巨人，从每一个螺丝到最核心的神经元接驳系统，都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和智慧。而驾驶舱里的那个人，是她的灵魂。
“启动紧急预案‘归巢’！强行引导返航！”基地指挥官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行！”林默几乎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指挥官！归巢信号会暴露我们的最终坐标！而且I号机现在的状态，强行跃迁会直接导致结构崩解！”
指挥官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默：“林博士！那你告诉我怎么办？看着他们被‘海妖’撕碎？！还是赌一把，赌我们的新坐标能撑到他们回来？！”
赌？林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I号机不仅仅是武器，它是人类探索深蓝、抵御来自深渊未知威胁的唯一希望。它的核心技术，尤其是那个她秘密研发、尚未完全测试的“意识同步超频”系统，是绝对机密。暴露坐标，意味着将整个“深蓝”计划置于险境。可是，赵寒……
全息屏幕上，代表I号机的光点猛地一个急转，险险避开一枚鱼雷的正面撞击，但侧面仍被爆炸的冲击波扫中，护盾数值瞬间跌至3%。机体结构完整性的警报变成了凄厉的红色。
没有时间了。
林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推开身边一名操作员，双手在虚拟键盘上疯狂舞动，调出了一个被层层加密、标记着巨大骷髅警告标志的界面——“普罗米修斯协议”。
“指挥官，相信我一次。”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给我最高权限，启动‘意识同步超频’。”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普罗米修斯协议”意味着什么。那是以驾驶员的生命和意识为燃料，强行激发I号机潜在性能的终极手段，成功率不足10%，即便成功，驾驶员也可能因为神经过载而脑死亡。
“林默！你疯了？！那是赵寒！”指挥官低吼。
“正因为他是我丈夫！”林默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行逼了回去，“正因为我知道，他宁愿和I号机一起战死，也绝不会允许因为救他而葬送整个‘深蓝’！这是唯一的机会，不是救他，是完成使命！”
指挥官死死盯着她，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权限开放。林默的手指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代码一行行输入，复杂的能量回路在屏幕上被逐一激活。她绕过了所有安全限制，将同步率阈值直接推到了理论极限的150%。这是一个疯狂的数字，足以在瞬间烧毁普通人的大脑。
“赵寒……听见我吗？”林默对着通讯器，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放弃抵抗，把一切都交给我……和I号机。”
深海之下，驾驶舱内已被警报红光和鲜血染红。赵寒的意识正在模糊，剧痛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温暖的精神波动，如同母亲的手，轻轻包裹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是林默！
没有言语，只有一种绝对的信任和融合。赵寒放开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任由林默的意识通过神经元接驳系统，如同洪水般涌入I号机的每一个角落。
主控室内，林默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作战服。她的感官与万里深渊之下的I号机彻底同步。她“感觉”到海水的巨大压力，“看到”了“海妖”鱼雷狰狞的轮廓，“听到”了机体金属发出的濒临解体的呻吟。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I号机内部那股沉睡的、浩瀚如星海的力量。那不是机械的力量，而是……一种近乎生命本源的能量。
“来吧……”林默在心中默念，将所有的意志力灌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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