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祭坛上那尊表情悲悯的圣像。圣像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模糊不清。她手中的圣徽,也变得冰冷而沉重。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松开,意识即将被那诱惑的深渊吞噬的最后一刻,一段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照亮了她的脑海——那是她刚成为见习修女时,年迈的前任守夜人,在将职责交托给她时,用枯瘦的手紧紧握住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她并不完全理解:
“孩子,记住……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邪恶的狰狞,而是它以‘正义’和‘怜悯’面目出现时的……伪善。永寐,非为惩罚,实为守护。守护那些……尚未准备好面对真相的、脆弱的人心。”
伪善!以怜悯为伪装的邪恶!
如同冷水泼面,艾莉西亚瞬间清醒过来!那看似合理的指控,那充满“悲恸”的倾诉,不正是一种最高明的伪善吗?它将自身的解脱,包装成对世界和她的“救赎”!如果地下的存在真的无辜,为何要用如此诡诈的精神侵蚀?如果封印真是罪恶,为何初代教宗甘愿牺牲性命也要设立它?
低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抵抗,立刻变得更加尖锐、充满了被识破的恼怒,化作了恶毒的诅咒和威胁。
但这一次,艾莉西亚没有再恐惧。她紧紧握住圣徽,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祈祷神明赐予力量,而是对自己内心发出最坚定的誓言:
“我守护的,不是某个具体的存在,而是这世间亿万元知且脆弱的生命,免于过早面对他们无法承受的恐怖与绝望!这,才是我的‘赦罪’——赦免自己动摇之罪,坚守职责之罪!永寐,即是最终的仁慈!”
当她念出这番话时,一股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自身意志深处的、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力量,如同初燃的火种,从她心口涌现,瞬间驱散了脑海中的阴霾与低语!她感到脚下的封印法阵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共鸣般的震动,一道无形的屏障似乎被重新加固了。
地下的嘶吼与诅咒渐渐平息,最终归于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长明灯的火苗,依旧在寂静中轻轻摇曳。
艾莉西亚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袍服。她知道自己只是赢得了一次喘息之机,裂缝依旧存在,斗争远未结束。但她也明白,真正的“赦罪永寐”,并非简单地执行仪轨,而是一场发生在灵魂深处的、永无止境的战争。战争的双方,是职责与怀疑,是守护与解脱,是真相的残酷与希望的脆弱。而她,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在这场内心的“神裁”中,选择坚守。直到某一天,她也将如历代守夜人一样,将这份沉重而孤独的职责,连同这永恒的“赦罪”之谜,传递给下一个灵魂。夜色,依旧深沉。而守护者的长夜,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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