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大营的清晨,雾气尚未完全散尽,营地上空却已萦绕着一种不同往日的氛围。
盟主大典的狂热与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沉淀下来的不是空虚,而是一种更为坚实、更具韧性的能量——整个抗魔同盟如同一部庞大的机器,在各方的协作下开始高效运转。大营不断向外扩建,百晓生运来的资源被迅速转化为整齐的营房、坚固的防御工事、功能齐全的炼丹炼器工坊。空气中弥漫着木材与金属混合的气息,间或传来阵法师布阵时低沉的嗡鸣。
然而,林轩站在自己营帐前的山坡上,目光扫过这片日益壮大的营地,心中却异常清醒。
远处演武场上,几队修士正在切磋。剑光交错,术法迸溅,但在他眼中,那些招式之间缺乏呼应,灵力运转间多有滞涩,更关键的是——面对魔气侵蚀时的那种天然的脆弱性,如同没有涂油的锁链,随时可能在潮湿中锈蚀崩断。
落魂峡血战的记忆碎片仍时常浮现:那些被魔气侵蚀后灵力暴乱、双目赤红的修士;那些原本精妙的招式在魔物诡异攻击下变得破绽百出的瞬间;那些因心神失守而误伤同伴的惨剧……
“仅凭热血与口号,撑不起一场漫长战争。”林轩低声自语,山谷的晨风拂过他额前的黑发,“实力,才是根本。”
而实力的提升,需要方法——一个能快速、普遍提升同盟整体战力与抗魔能力的方法。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如今同盟初立,人心齐聚,正是推行变革的最佳时机。只是这变革的方式……
他转身走回营帐。案几上,两枚玉简静静躺着,一枚呈淡金色,镌刻着流转的剑纹;一枚泛着乳白色的温润光泽,表面有净化符文若隐若现。
《太初融剑道·基础篇》
《太初净光诀》
任何一门,都足以引发腥风血雨的争夺。而现在,他准备将它们公之于众。
三日后,同盟成立后的第一次正式高层会议,在河谷大营中央新建的“议事殿”举行。
殿堂以青石垒砌,简朴而庄重。三十余张座椅呈环形排列,此时已坐满了人。墨言长老、百晓生几位核心执事、各中型宗门的话事人、几位德高望重的散修领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的林轩身上。
气氛严肃而略显紧绷。众人都知道,这次会议将决定同盟接下来的方向。
林轩没有过多寒暄,待众人落座,便开门见山:
“自即日起,我将公开传授‘太初融剑道’基础篇与‘太初净光诀’。”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殿堂中回荡,每个字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凡我抗魔同盟所属修士,无论出身宗门、散修、修为高低,皆可自愿修习。”
话音落下,殿堂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窗外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几位长老手中的茶盏悬在半空,氤氲的热气都仿佛凝固。散修领袖中,那位以刚猛着称的“铁掌”洪烈,眼睛猛然瞪大,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座椅扶手,木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墨言长老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但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深深看了林轩一眼,那双阅尽世事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惊愕,有敬佩,也有一丝隐忧。
终于,一位来自“玄风谷”的中年长老打破了沉默。他捋了捋山羊胡,语气尽量委婉:
“盟主胸怀博大,令人钦佩。只是……此举恐怕有些……冒进?”
他顿了顿,见林轩神色平静,才继续道:“各家功法传承,皆是历代先人心血所系,修士自幼修习,早已形成体系。骤然改修,恐有冲突,且需要漫长时日适应。依老夫之见,不如先挑选天赋出众、忠心可鉴的精锐弟子试行,待有所成,再逐步推广?”
这话引起了数位宗门代表的微微颔首。他们并非反对提升实力,而是本能地对打破传统传承方式感到不安。
墨言此时也开口了,声音沉稳:“盟主,功法公开,固然能迅速提升战力,但亦有隐忧。其一,功法若外泄,被魔教或宵小所得,恐反成祸患;其二,人心难测,若有心术不正者习得高深法门,恐生事端;其三,如此大规模传法,如何确保人人能解其意、得其髓?若修炼出错,走火入魔,反损战力。”
每一条担忧都切中要害。殿堂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许多人都看向林轩,等待他的回应。
林轩缓缓起身,走到殿堂中央。晨光从侧窗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金边晕。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先向墨言及那位玄风谷长老微微颔首:
“墨长老,陈长老,诸位所虑,皆有道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些或担忧、或疑惑、或期待的面孔——他们代表的是同盟内部复杂的势力与人心。
“然,”林轩话锋一转,声音依然平静,却多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值此魔劫灭世之秋,湮灭之息吞噬万物,生灵涂炭。若我等仍固守门户之见,将可用于救世之法藏于私室,与昔日天阙城内,那些只顾争权夺利、罔顾天下苍生的诸公……有何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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