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你疯了”的怒吼，与其说是对林芷若的控诉，不如说是苏晚照对自己天真的嘲讽。
她以为林芷若只是想复活九幽教主，却没料到对方的手段竟是如此灭绝人性，连自己人都毫不留情地献祭！
猩红的血雾如拥有生命的巨兽，吞噬了最前方的圣医盟先锋队后，并未停歇。
它翻滚着，咆哮着，带着十万生灵的怨毒与绝望，朝着苏晚照和楚昭烈所在的核心队伍碾压而来。
那雾气所过之处，青石板的街道被腐蚀得滋滋作响，连空气都被那股浓郁的血腥与怨气扭曲，形成一片令人神魂颤栗的死亡领域。
“桀桀桀……”血祭使者站在远处一座残破的钟楼顶端，黑袍在血雾带起的阴风中猎猎作响，他那干枯的手掌握紧骨杖，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看到了吗，圣医盟的天之骄女？这就是‘归元血祭’真正的力量！它由十万人的精血与神魂炼化而成，每一缕雾气，都承载着一个灵魂临死前最极致的痛苦和怨恨！你们引以为傲的圣光，在这种力量面前，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穿透了楚昭烈布下的玄冥屏障，直接在众人心底响起。
幸存的医兵们脸色煞白，一些心志稍弱的，已然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无数冤魂在血雾中挣扎嘶吼，向他们索命。
“稳住心神！封闭六识！”楚昭烈一声暴喝，声如洪钟，蕴含着玄冥血脉特有的镇魂之力。
他双脚猛地一踏，脚下龟裂出蛛网般的缝隙，一股更加深邃幽暗的玄黑色光华从他体内爆发，将那摇摇欲坠的护体屏障再次加固。
“噗！”
强行催动力量，让他气血一阵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猩红的血雾撞在屏障之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屏障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玄冥之力虽强，但面对十万生灵汇聚的怨力洪流，终究是独木难支。
“没用的！”血祭使者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这‘血魂之雾’最擅长侵蚀生机与神魂。你们的屏障，还能挡多久？一刻钟？半刻钟？等你们力竭之时，便会成为这血雾新的养料，为魔脉的苏醒，献上你们精纯的圣医之力！”
他高高举起骨杖，杖顶的骷髅头双眼中陡然射出两道血光，融入前方的血雾之中。
刹那间，血雾翻滚得更加剧烈，竟凝聚出数十张巨大而痛苦的人脸，齐齐朝着屏障发出无声的咆哮！
每一次咆哮，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啊！”一名年轻的医兵再也承受不住，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七窍中流出黑色的血液。
“楚昭烈，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耗死在这里！”一名圣医盟的长老面色凝重，急切地说道，“必须想办法突围！”
突围？
谈何容易。
四面八方，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那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
更远处，无数被“噬魂”感染的城中百姓，正被血雾吸引，摇摇晃晃地围拢过来，形成第二道、第三道包围圈。
这根本不是陷阱，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必死的绝地！
血祭使者的目的很明确，他根本没想过和他们正面交战，他要用这十万生灵炼成的绝杀大阵，将他们活活磨死，将圣医盟这支最精锐的力量，彻底埋葬在北境的冰冷土地上。
苏晚照的眼神，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从滔天的愤怒，转为彻骨的冰冷。
她抬起头，越过楚昭烈宽厚的背影，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钟楼上那道嚣张的黑影。
疯了？
不，林芷若不是疯了，她是清醒的，清醒地选择了这条最恶毒、也最有效的路。
她算准了圣医盟会来，算准了自己会来。
她用十万生灵的性命作为诱饵和武器，就是要将自己这颗最大的绊脚石，永远地留在这里。
手中的地图残卷，被鲜血浸透，边缘已经开始卷曲，那上面标注的“幽冥谷”，此刻显得那么遥远而讽刺。
如果连这里都出不去，谈何组织最终的祭典？
“楚昭烈。”苏晚照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在。”楚昭烈头也不回，全部心神都用在维持屏障上，但他能通过“双魂共契”，清晰地感受到苏晚照心境的变化。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帮我挡住十息。”
“你要做什么？”楚昭烈心中一紧。
“他们想用数量耗死我们，那我就让他们看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数量，毫无意义。”苏晚照缓缓抬起手，染血的地图残卷被她紧紧攥在掌心。
血祭使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狞笑微微一滞，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晚照身上。
他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嗅到了一丝令他不安的危险气息。
那股气息，纯净、神圣，却又带着一股焚尽万物的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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