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还在絮叨，语气里带着后怕和庆幸：“......你是不知道啊囡囡，那个......那个白眼狼在的时候，咱家过得那叫一个糟心！东西就跟长了腿似的往外跑！你爷爷气得胡子都揪掉好几把！要不是......要不是后来......”
老太太顿了顿，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赵清月回京城认亲要路费那段糟心事，含糊地带了过去：“......总之啊，她走了也好！走了清净！咱家再穷，那也是踏踏实实、一分一厘攒出来的穷！总比被个败家子儿掏空强！”
沈泠壹默默咽下最后一口野菜粥。碗底干干净净。她放下碗筷，冰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嘲。
是啊，走了好。
远离了那个打着“善良”旗号、实则极端自私的圣母婊，沈家至少还能喘口气。
自己这趟穿越，某种意义上，还真是救了沈家一命？
“走，囡囡！” 老太太见孙女吃完了，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一把拉起沈泠壹的小手（力道依旧生猛），“跟阿奶去村里转转！认认门儿！也让大伙儿都瞧瞧，咱老沈家真正的囡囡回来了！以前那个......哼，不提了！”
老太太雄赳赳气昂昂，抱着小云归，拉着沈泠壹就出了门。
落月湾的清晨，空气清新得带着点凉意。
阳光洒在蜿蜒的小河上，波光粼粼。
河边果然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着挑水的村民，扁担和水桶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田埂上，三三两两的人影在忙碌，弯腰侍弄着那些蔫蔫的庄稼。
一路上，老太太的嘴就没停过，逢人便介绍：
“张婶子！早啊！看！这是我亲孙女！泠壹！刚从京城回来认祖归宗啦！”
“哎哟李大哥，挑水呢？辛苦辛苦！瞧瞧，这是我孙女！漂亮吧？随我！”
“王二狗！看啥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这是我孙女！金贵着呢！”
沈泠壹像个没有感情的精致人偶，被老太太拽着，面无表情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探究、惊艳、甚至带着点同情的目光。
村民们大多朴实，看着沈泠壹那身细棉布衣裳（在落月湾已经是顶顶好的料子）和那张漂亮得不像村里人的小脸，再想想沈家之前那个“大善人”的德行，眼神都复杂得很。
“钱大娘，这就是您家新接回来的孙女啊？真......真水灵！” 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凑上来，眼睛滴溜溜地在沈泠壹身上打转。
“那是！” 钱老太太下巴一抬，得意得像只斗胜的公鸡，“比某些没良心的白眼狼强一百倍！一千倍！”
“啧啧，看着就乖巧懂事，不像......” 王寡妇话说到一半，被老太太一个凌厉的眼刀瞪了回去，讪讪地笑了笑，“......呃，不像外头那些野丫头！大娘您有福气！”
老太太哼了一声，拉着沈泠壹继续往前走，嘴里还在小声嘀咕：“......哼，现在知道说好话了？以前那个白眼狼往你家送瓦片的时候，你笑得跟朵花似的！墙头草！”
沈泠壹：“……” 她奶奶这战斗力，在村里怕是能横着走。
路过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头发花白、看起来有点学问的老头正坐在树下石头上抽旱烟。
看到钱老太太拉着沈泠壹过来，老头抬了抬眼皮，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
“满仓家的，这就是你家新孙女？” 老头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是啊，老童生！” 钱老太太语气恭敬了些，“带囡囡出来认认门。”
老童生浑浊的目光在沈泠壹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远处挑水的人群和田里稀疏的庄稼，叹了口气：“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沈家......不容易。云川那孩子......可惜了。”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又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钱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挺直了腰板：“过去的事儿不提了！人在，家就在！有手有脚，饿不死！”
沈泠壹的目光在老童生惋惜的表情和老太太强撑的脊背上扫过。
沈云川......那个被“借”走了读书机会的大哥？她脑子里闪过原着里一笔带过的结局：沈云川后来似乎成了个郁郁寡欢的农夫，早早就累垮了身子......
一股莫名的、带着点冰渣子的烦躁感，在沈泠壹心底悄然滋生。
这家人，穷得叮当响，还摊上这么个糟心的“前身”。
外面旱情严重，内部也快被掏空了。简直就是个......生存难度升级版的末世新手村！
她抬眼，望向远处在阳光下泛着粼光的河水源头——那隐藏在深山里的瀑布。
或许......该出去看看了？
晚饭时间，沈家灶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气氛。
钱老太太看着锅里翻滚的、绿得发黑的野菜糊糊，又瞅了瞅旁边那盆灰扑扑、看一眼都觉得喉咙发紧的杂粮窝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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