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气氛降到冰点，两位老人佝偻着背准备离开时，一直安静当背景板的沈泠壹，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沾了灰的衣角，绕过依旧气鼓鼓的奶奶，走到院子中央。
她的声音不大，清清冷冷的，却像颗小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等等。” 沈泠壹看着两位老人瞬间亮起又带着点不确定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了个让钱氏都愣住的问题：“村长爷爷，文轩爷爷，我问个事。”
“啊？丫头你说！” 老村长赶紧应声。
沈泠壹的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课题般的冷静：“如果，我是说如果，能让田里的水够用，那些快蔫巴的庄稼，还能救回来不？还能有点收成不？”
钱氏一听，心里咯噔：坏了，孙女怕是连要交粮税都不知道！她刚想开口解释，老童生沈文轩已经激动地抢答了：
“能！能啊丫头！”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只要有水！哪怕产量比不上往年，只要伺候好了，交完税，各家各户勒紧裤腰带，总能剩下点口粮，熬过这个冬天！不至于……不至于连税粮都凑不齐，卖儿卖女啊！”
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老村长也用力点头，眼神热切地看着沈泠壹，仿佛她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
沈泠壹眉头微蹙，看向钱氏：“奶，还要交粮税？交多少？按什么算？”
这玩意儿在她看来简直是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绊脚石。
钱氏赶紧把自家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孙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用她能听懂的方式快速科普：“哎呀我的傻囡囡！这天下哪有白种的地？官府把田啊地啊分等级，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旱地也是上中下三等，每一等每年该交多少粮食或者折多少银子，都是定死的！管你地里是丰收还是绝收，该交的一粒米都不能少！不然，官差老爷的板子可等着呢！”
钱氏做了个打板子的手势，表情严肃。
沈泠壹听完，小脸更冷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评价：“……麻烦。”
这效率低下的剥削制度！
她转过身，面对眼巴巴望着她的两位老人和院子里竖着耳朵偷听的沈家众人（李春花连布都忘了叠了），言简意赅：“法子，我可能有一个。但能不能成，有多大用，得试试。”
老村长和老童生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呼吸都屏住了！
“不过，” 沈泠壹话锋一转，毒舌本性暴露，带着点嫌弃的意味，“需要点时间想想细节，还有……需要点人手和木头竹子之类的。” 她瞥了一眼院子里堆着的农具，又补充了一句，“工具太差，效率太低，得改。”
老村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旁边老童生的胳膊：“听见没！文轩！丫头说有法子！有法子啊！”
老童生也激动得胡子直抖，连连点头：“听见了！听见了！祖宗保佑啊！”
钱氏则是一脸懵：我孙女真能想出办法？她不是在安慰老头儿吧？
“明天，” 沈泠壹下了结论，语气不容置疑，“明天这个时候，给你们答复。”
说完，也不管两位老人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感谢，自顾自又坐回小马扎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开始在地上画复杂的图案——水车、引水槽、杠杆原理……
老村长和老童生像打了鸡血，千恩万谢地走了，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嘴里还念叨着：“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院子里只剩下沈家人。钱氏看着地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线条，又看看自家孙女那副“我在思考人类命运”的严肃小脸，心里直犯嘀咕。
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囡囡啊……你……你真能想出办法？不是糊弄你村长爷爷他们的吧？”
沈泠壹头也没抬，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划拉得更快了，嘴里淡淡地飘出一句：“糊弄他们？浪费时间。我只是在计算，用最少的力气，撬动最多的水。”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末世技术人员的傲娇，“人工挑水？呵，太蠢。”
钱氏：“……”
李春花&孙招娣&偷听的男人们：“……” (感觉有被冒犯到！)
林舒音则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女儿，虽然她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就觉得女儿好厉害！
沈泠壹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她脑子里正在疯狂检索末世基地里那些简易水利设施的图纸，同时计算着以目前村里的人力物力能实现到什么程度。
至于粮税？啧，麻烦就先放着，先把庄稼救活了再说！反正……空间里好像还有几本《农业水利工程大全》。
就是不知道空间什么时候恢复能拿出来……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沈家小院里，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沈泠壹小屋里那令人烦躁的、持续不断的……
“嗡嗡嗡……嗡嗡嗡……”
沈泠壹躺在垫了干草依然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带着阳光味道（白天晒过）但也挡不住蚊子热情问候的粗布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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