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伏的夜闷热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怡红院书房的窗却大开着,穿堂风卷着院角的茉莉香,吹得案上的宣纸簌簌作响。贾宝玉赤着脚踩在凉席上,手里攥着支狼毫笔,笔尖悬在半空,盯着面前的《策论精要》已有半个时辰。
“‘论常平仓储’,怎么才能写出新意?”他喃喃自语,指尖在“丰年增储、歉年平粜”八个字上反复摩挲。这是府试的高频题,大多数考生都会引《礼记·王制》里“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可周大人昨日特意叮嘱:“刘主考最厌人云亦云,寻常论调写得再漂亮,也难入他眼。”
案头堆着的参考书里,林如海批注的《救荒活民书》被翻得最勤。其中“社仓”一节,林姑父用朱笔写着:“官仓易腐,民仓易私,唯有‘官督民管’——官府定章程,乡老掌钥匙,每月朔望共查一次,方为两全。”
“官督民管……”宝玉忽然拍了下大腿,赤着脚跑到墙边,那里贴着张他画的“仓储关系图”,用红绳连着“官府”“乡老”“百姓”三个木牌。他把红绳解开重系,在“官府”与“乡老”之间加了个小木牌,上面写“月查清单”,又在“百姓”牌旁添了行小字:“每石存粮收两文保管费,归乡老作酬劳,免其徇私。”
“这样乡老有好处,就不会包庇百姓多领粮;官府有清单,就不怕乡老做手脚。”他边说边往纸上写,墨汁滴在凉席上,晕出个小小的黑团也顾不上擦。
窗外忽然传来竹影晃动的声音,黛玉提着盏羊角灯站在窗下,灯芯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我就知道你又没睡。”她举灯照了照案上的字,“‘月查清单’?这个比林姑父说的更细些。”
“你怎么来了?”宝玉慌忙把脚塞进鞋里,案上的《救荒活民书》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夹着的“仓储成本表”——那是他算的“官仓每石粮年损耗三成,民仓加保管费后损耗仅一成”。
黛玉弯腰拾起书,指尖划过表格里的数字,忽然笑了:“前儿听茗烟说,你去城郊的社仓看了三天?连看守的老卒都认得你了。”
“他说去年冬天,有乡老把社仓的粮偷偷卖给粮商,百姓闹到县衙才查出。”宝玉接过书,翻到新的一页,“所以我想,得让百姓也参与进来——每月查仓时,选两个老实农户跟着,乡老若做手脚,他们能去官府告。”他在“月查清单”旁添了“农户代表二名”,字迹因激动微微发颤。
黛玉把灯放在案上,光晕里飞着细小的尘埃。她从袖中取出张纸:“这是扬州那边寄来的‘社仓章程’,我父亲当年在高邮推行过,你看这‘十户联保’——领粮的农户要找十户作保,若逾期不还,十户共赔,这样就没人敢多领。”
宝玉接过章程,纸角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想来是黛玉连夜从林府旧档里翻出来的。他逐字逐句地看,忽然指着“歉年借粮,丰年加息还”一句:“这里的‘息’该怎么定?太高了百姓借不起,太低了社仓难维持。”
“我算过了。”黛玉从灯影里走出,案上的算盘被她拨得噼啪响,“借一石,还一石一斗,利息十升够社仓的修补费了。你看这账——”她很快算出“十户借十石,年息十石,可修仓三次,余两石作鼠患损耗”,数字清清楚楚写在纸上。
宝玉望着她垂首拨算盘的样子,鬓边的碎发被风拂到颊边,竟比案上的茉莉还要清雅。他忽然想起周大人的话:“好策论要像好药方,既要对症,又要平和。”此刻黛玉算的利息,就像药方里恰到好处的药量,不多不少,正合时宜。
(二)
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黛玉帮着把散落在案上的策论草稿归拢整齐,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揉皱的纸,上面写着“府试失分点”,笔迹潦草,显然是情急时记下的:
“1. 引用《资治通鉴》时,记错年份(应是开元十三年,写成贞观十三年);
2. 说‘均田制’时,忘了提‘女子授田减半’,被周大人骂‘不知男女有别’;
3. 算漕运成本时,漏了过闸费……”
“这些都是你挨骂的记录?”黛玉拿起纸,指尖抚过“不知男女有别”几个字,忍不住笑了,“周大人骂得真够直接的。”
“他说‘做学问和做官一样,错一个字就可能害人性命’。”宝玉挠了挠头,从书堆里翻出本《唐会要》,“你看这个,我把容易记错的年份都抄在封面上了——‘两税法始于建中元年’‘租庸调制废于天宝年间’,这样就不会混了。”
黛玉看着封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忽然想起前日去贾政书房,见贾政正对着本《府试章程》出神,旁边放着张纸条,是宝玉写的“考生须知”:“带齐笔墨纸砚(备两份,防污损)、准考证(缝在衣襟内)、暖手炉(考棚冷)、干点心(五日考期,怕饿)”,连“如厕需举牌”都记在上面。
“你连这个都记?”当时她还觉得好笑,此刻看着案上的“失分点”,才明白这看似琐碎的记录背后,是怎样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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