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西跨院,近来成了府里最安静的角落。自贾宝玉决意要在府试中拔得头筹,这里的灯便成了全府熄得最晚的一盏,窗纸被烛火映得透亮,像块浸在墨夜里的暖玉,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这股韧劲感染,不再随风轻晃,只静静听着屋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此时已近三更,贾宝玉伏在案前,背脊挺得笔直,袖口磨出了浅痕也浑然不觉。案上摊着的《策论精编》被红笔圈点得密密麻麻,某页空白处写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八个字,笔锋刚劲,墨色深透,显然是反复描摹过的。他左手按着书页,右手握着狼毫,正对着“如何平衡农桑与商税”的题目凝神沉思,眉头微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二爷,喝口参茶吧,刚温好的。”袭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茶盏放在案边的小几上。她见案头堆着的书册快比人高了,最上面的《农桑要术》里夹着好些纸条,每张纸条上都记着不同州县的亩产数据,字迹工整得像印上去的,忍不住叹了句,“这都第三晚了,您合眼还没超过一个时辰呢。”
贾宝玉“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纸面,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去年江南水灾,农户弃田从商的有三成,商税虽增了两成,但粮价涨了四成……若一味重商轻农,来年怕是要出乱子。”他忽然停笔,抬头看向袭人,眼里带着思索的光,“你说,若是让商人出钱修水利,换减免部分商税,既能稳住农田,又能让商户得实惠,这法子可行吗?”
袭人被问得一怔,随即笑道:“二爷问我可问错人了,不过听着倒在理。前儿听茗烟说,南边的商户为了运货方便,自己雇人修了段官道呢,说是比官府修的还结实。”
贾宝玉眼睛一亮,赶紧抓起笔在纸上记下“商助农修水利,以工代税”,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水坝符号:“对!商户需要粮稳价,农户需要水利保收成,这样一牵线,不就两全了?”他越想越兴奋,笔尖在纸上跳得飞快,“还要分地区定比例,江南多水患,就多修堤坝;北方干旱,就侧重凿井……”
茶盏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在他鬓角凝成细珠,又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把涌上心头的思路一一落纸。案头的烛台已经换了第三根蜡烛,烛芯结着焦黑的灯花,他用指甲轻轻一挑,火星溅起,映亮了眼底的红血丝——那是连日熬夜熬出来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专注。
忽然,他“呀”了一声,伸手从书堆里翻出《万历会计录》,手指在某页快速滑动,最终停在“苏州商税与农税占比”的条目上:“我之前算错了!苏州商户多,商税本就高于农税,若再减免,怕是会影响国库……”他咬着笔杆,眉头又锁了起来,“得再加个限制,比如‘商税减免不得超过当年农税增收的三成’,这样既能激励商户,又不至于失衡。”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咚——咚——”,三更天了。贾宝玉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才发觉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浸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脖颈,目光扫过案头堆叠的书册:《历代食货志》《救荒活民书》《策学正宗》……每本都夹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有的是质疑“此法在山区恐难推行”,有的是补充“某县曾试行,成效显着”,还有的是用朱笔写的小字“明日需查《宋史》某卷”,密密麻麻,像在书页间织了张缜密的网。
“该查的史料都查得差不多了,”他拿起一本泛黄的《府试真题汇编》,指尖拂过上面的墨痕,那是前几日模拟作答时留下的,当时觉得“重农抑商”是天经地义,此刻再看,只觉得想法太浅,“之前真是坐井观天了,以为农桑是根本,却不知商税流转得好,能反哺农桑。”
他重新坐下,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提笔写下“论农商相济”四个大字作为标题,笔尖悬在半空,却没有立刻落下。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犹豫——这题目若是按“重农抑商”来写,最稳妥,也最符合考官的预期;可若是写“农商相济”,虽有风险,却更贴合实际,能解多地的困境。
“府试考的是经世济民的本事,不是迎合的巧劲。”他深吸一口气,笔尖终于落下,墨色饱满,“夫农为衣食之源,商为流通之脉,源脉相济,方得长久……”
写着写着,窗外忽然起了风,吹得窗纸“哗啦啦”响,烛火也跟着摇曳,把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他伸手去护烛台,却不小心碰倒了案边的砚台,墨汁泼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大片乌黑。
“哎呀!”他低呼一声,赶紧用宣纸去吸,却还是染黑了半页纸。看着那片狼藉,他忽然有些泄气,手肘撑在案上,额头抵着掌心——连日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
“二爷,要不歇半个时辰吧?”袭人见他脸色发白,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您看这墨渍,说不定是提醒您该换换脑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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