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已过三更,荣国府西跨院的书房仍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个清瘦的身影,时而伏案疾书,时而起身踱步,案上的烛火被风一吹,将影子扯得老长,在墙上晃出细碎的涟漪。
贾宝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指腹在砚台上蘸了点清水,往太阳穴上抹了抹。案上摊着的《府试策论精选》已被批注得密密麻麻,朱笔写的“此处可引《贞观政要》”“民生部分需补具体数据”“考官是法家一派,当强调‘刑赏分明’”,字里行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二爷,该歇了。”袭人端着碗莲子羹进来,见他眼窝泛着青黑,忍不住劝道,“明儿一早就要去贡院,再不睡,怕是撑不住。”
宝玉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疾走:“再等会儿,这篇《论漕运利弊》还差个结尾。”他忽然停笔,眉头皱起,“你说,‘漕运之弊在官吏盘剥’,这话是不是太直白了?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触了他的忌讳……”
袭人哪里懂这些,只能顺着他的话:“二爷心里有数就好。要不,我去把林姑娘给的‘考官忌讳录’拿来?”
“不必了,早背熟了。”宝玉嘴角弯了弯,眼里闪过点暖意,“林妹妹特意标了李大人最恶‘空谈误国’,策论里每一条都得有实在法子,不能光喊口号。”
他重新提笔,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沉稳的字迹:“……当设‘巡漕御史’,每季度巡查一次,账本需一式三份,户部、地方官、漕帮各存一份,互相监督,方得杜绝中饱私囊……”写完又读了两遍,才满意地放下笔,端起莲子羹一饮而尽。
莲子羹是黛玉让人送来的,特意去了芯,甜得清润。他想起傍晚去潇湘馆时,黛玉正坐在窗边抄《孙子兵法》——她说“策论也需‘知己知彼’,摸清考官脾性,比闷头读书管用”,指尖划过书页时,鬓角的碎发垂下来,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明儿进考场,别慌。”她当时抬头看他,眼里像盛着星子,“你写策论时,若卡壳了,就想想咱们在扬州坐船时,看到的那些纤夫——他们一步一步把船拉过浅滩,你写的法子,也得像那样,一步一步都踩在实地上。”
宝玉把空碗递给袭人,笑道:“记住了。”心里却在想,她总说些在理的话,明明比他还小两岁,偏像个小先生似的,连劝人都带着章法。
天蒙蒙亮时,贾政让人来传话:“让宝玉好生准备,不必来请安了。”话虽简,却透着股郑重。宝玉对着镜子理了理青布襕衫,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袖口也用细带束好——这是黛玉教他的“考场规矩”,“衣着整洁,是敬考官,也是敬自己”。
出门时,柳砚已在门房等着,手里提着个青布考篮。“我刚去贡院门口转了圈,”他把考篮递给宝玉,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糕饼、一瓦罐凉茶,“李大人的轿子刚过去,看那样子,今儿心情不赖。”
“怎么看出来的?”宝玉接过考篮,指尖触到冰凉的罐壁,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掀轿帘时,哼了段《满江红》。”柳砚挤了挤眼,“李大人是武举出身,最敬岳武穆,你策论里若提‘精忠报国’,保管合他心意。”
两人并肩往贡院走,晨雾还没散,路边的草叶上挂着露水,沾湿了鞋边。柳砚又说:“我爹昨儿特意去问了他同年,说李大人改卷有个癖好,喜欢在策论里找‘实在例子’。你记得把去年苏杭水灾时,官府放粮的具体数目写上,那是林姑父经手的案子,李大人肯定有印象。”
宝玉点头记下,忽然想起林如海临终前,在病榻上教他“写策论如断案,需有证有据,不可臆测”,当时黛玉坐在旁边,一边给父亲擦汗,一边把要点记在纸上,字迹娟秀却有力。
贡院门口早已排起长队,考生们都穿着青布襕衫,手里提着考篮,神色或紧张或故作镇定。宝玉跟着队伍往前走,听见有人在背《论语》,有人在念叨“考官喜好”,还有人对着朱漆大门作揖,祈求祖宗保佑。
轮到他验身时,兵丁翻了翻他的考篮,见只有笔墨纸砚和吃食,便放行了。跨过“龙门”的那一刻,宝玉忽然想起黛玉的话:“过了这道门,就把输赢放下。你读的书,懂的理,不是只为了这一场考试。”
号房很小,勉强能容下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墙上贴着“考生须知”,墨迹已有些模糊。宝玉放下考篮,先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又用带来的布把椅子擦干净——这是他穿越过来后养成的习惯,总觉得干干净净的,脑子也能转得快些。
辰时三刻,监考官一声“发卷”,试卷顺着号房的小窗口递了进来。宝玉深吸一口气,先看题目:《论吏治与民生》《诗经·七月》释义《算经》三题。
看到策论题,他心里定了定。《论吏治与民生》,这不正是他跟黛玉讨论过的吗?那天在潇湘馆的葡萄架下,黛玉翻着林如海的《巡盐日志》,指着其中一页说:“你看,这里写‘盐价骤涨,非因产少,实因官吏私贩’,吏治不清,民生就像这葡萄藤,看着茂盛,根早被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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