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雪从晌午开始下,到了掌灯时分,已在地上积了没脚踝深的一层。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老祠堂斑驳掉漆的木格窗上,发出急促又单调的沙沙声,像有无数只细手在不停地挠。
赵老蔫蹲在祠堂门槛外的青石台阶上,脊背佝偻得几乎对折,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铜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一张沟壑纵横、死水般的脸。他身上的黑棉袄油亮亮的,袖口蹭着几道没洗净的、发褐的印子。身后祠堂里,没点大蜡,只在地上四角摆了四盏小油灯,火苗被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将几个晃动的人影投在布满蛛网和尘吊子的房梁上。
“时辰差不多了。” 里长陈永贵从阴影里走出来,压着嗓子说。他四十出头,是村里少有的识文断字、见过点世面的人,此刻却同样眉头紧锁,眼底布满血丝。他手里提着一个脏得看不清本色的旧布袋,袋子沉甸甸的,随着他走动,里面发出轻微的金石碰撞声。
赵老蔫没吭声,把烟袋锅在冰凉的石阶上磕了磕,溅起几点火星,随即被雪吞没。他站起身,骨头缝里发出咯吱的轻响。祠堂里另外两个男人也默默地跟了出来,都是村里最沉默寡言、力气最大的光棍汉,一个叫哑巴,一个叫铁头。哑巴真不哑,只是常年不说一句话;铁头人如其名,脾气犟,头也硬。
四个人在雪地里站成个不太规则的圈。陈永贵把旧布袋放在中间雪地上,解开系口的麻绳。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旁边站着的两个汉子喉结不自主地滑动了一下。
不是金银。是一捆颜色暗沉、浸过桐油、拇指粗细的麻绳,盘得整整齐齐;一把刃口磨得雪亮、却带着几处不明显锈迹的杀猪刀;一把老旧的、桃木削成的木剑,剑身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红得刺眼;还有一面巴掌大、边缘糊着黑污的铜镜,镜面模糊,映不出清晰的人脸。
都是些晦气玩意儿。平日里沾一样都嫌丧气,如今全聚在了一起。
“东西是照着老辈子传下的方子备的,错不了。” 陈永贵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根绳……是周家媳妇上吊用的原物。”
哑巴和铁头的脸色又白了一层。周家媳妇是十天前吊死在自家房梁上的,穿着大红嫁衣。发现时,人都硬了,舌头伸得老长,眼睛凸出来,怎么都合不上。按老辈的说法,这叫“吊颈煞”,凶得很,怨气冲天,容易成祟害人。偏偏她又是个外村嫁来的孤女,没娘家可回葬,村里更不敢留这种凶尸。商量来商量去,只能按那古老又禁忌的法子来——送肉粽。
这“送肉粽”可不是真送吃食。在更南边靠海的地方,这是送吊死鬼的隐语。他们这北方苦寒山村,不知哪辈祖宗从南边逃荒过来,竟也把这骇人的习俗带来了,还依着本地规矩,改叫“”。意思是,把这吊死的凶煞,像送瘟神一样,连夜送到北边最荒僻的地方去“嫁”了,让它祸害别处,永世不得回村。
今夜,就是送煞的时辰。
“路线还是老规矩,” 陈永贵蹲下身,用手指在雪地上划拉着,“出祠堂,走西头小路,绕过老坟岗,过黑水河上的独木桥,一直往北,进黑风坳。到了坳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把东西连布袋一起埋了,头也不回地跑回来。路上……” 他顿了顿,抬眼逐一扫过三人,“任谁叫,别应;任谁拍肩膀,别回头;看见什么怪影,当没看见。尤其记住,绝对不能踏断绳子!”
赵老蔫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绳子……真能缠住那东西?”
“老辈子传下的,错不了。” 陈永贵重复了一句,却更像是给自己打气,“桐油泡过,掺了黑狗血和朱砂粉的麻绳,专捆阴秽。只要绳子不断,煞气就锁在绳圈里,跟着咱们走。到了地头埋了,再用桃木剑钉住,铜镜照住,就……就没事了。”
他说得并不笃定。因为这法子,村里上年纪的人也只听更老的人说过,谁都没真干过。上一次村里出吊死鬼,好像还是光绪年间。
“走吧。” 赵老蔫不再多问,弯腰拿起那捆麻绳。入手冰凉沉重,一股子桐油和说不清的陈腐气味直冲鼻子。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绳子斜挎在肩上。陈永贵拿起杀猪刀和铜镜,哑巴拿了桃木剑,铁头则提起那个空瘪下来的旧布袋。
四人不再说话,排成一列,赵老蔫打头,陈永贵其次,哑巴和铁头殿后,沉默地踏入了茫茫雪夜。
雪还在下,风小了些,但更冷了。寒气无孔不入,穿透厚厚的棉衣。村里的狗似乎都预感到了什么,一声不吭,整个村子死寂一片,只有他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单调而清晰,传出去老远。
出了村西头,就是蜿蜒上山的小路,两侧是落了叶的光秃灌木和黑黢黢的岩石影子。路越来越窄,雪光映着,勉强能看清脚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赵老蔫总觉得肩上那捆绳子越来越沉,压得他半边身子都发麻,绳子接触脖颈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不是雪天的冷,而是另一种阴森的、钻心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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