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通道里的红灯在那一刻显得格外刺眼，像是在视网膜上烙下了一块块血斑。
“担架！快！”随行的急救医生嗓门大得像是在吵架，伸手就要去抓担架床的护栏。
一只冰凉且湿滑的手按住了医生的胳膊。
“不去医院。”苏棠的声音像是从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粗重的喘息，“老秦，扶我去，法务室。”
医生急了：“羊水都破了，你这是在玩命！”
“我的命，我自己心里有数。”苏棠借着老秦胳膊上的力道，硬生生把自己那口散掉的气给提了起来，“现在的医院，还没这栋楼安全。”
老秦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抖。
他太清楚现在的局势了，外面那些媒体还没散，暗处的眼睛正盯着这块肥肉，一旦上了救护车却没做好交接，苏棠就是案板上的鱼。
他一把推开想要阻拦的医生：“听太太的！开路！”
法务室就在走廊尽头，平时那是周慕白的地盘，现在却成了审判他的刑场。
苏棠被扶到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坐下。
这椅子太软，根本给不了她支撑，她只能死死抵着桌沿，在那阵撕裂般的阵痛过去后，才颤抖着伸出手。
“打印，把早就拟好的那三份文件，打出来。”
打印机吐纸的“滋滋”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听起来像是在磨牙。
第一份，顾氏集团数字资产密钥全权委托书，受托人：阿飞。
第二份，集团财务临时监管令，指定人：财务部小唐。
第三份，刑事控告证据保全公证书，附件包含母亲的花店回执及刚到手的SD卡源文件。
苏棠捏着那支签字笔，掌心的冷汗让笔杆滑得像条泥鳅。
“苏总，要不我……”老秦看着她几乎痉挛的手指，忍不住开口。
“必须，我自己签。”苏棠咬破了下唇，利用疼痛带来的那一瞬清醒，稳住了笔尖。
笔尖划破纸张，力透纸背。
那字迹歪歪扭扭，丑得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学生，却带着一股子决绝的狠劲。
签完最后一笔，她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在椅背上，把那三份还带着墨香和体温的纸往老秦怀里一推。
“拿去，公证处，立刻。”
与此同时，楼顶的暴雨还在肆虐。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几乎是擦着台阶停下的。
车门还没开稳，顾砚就已经冲进了雨幕。
他身上的高定西装被浇得透湿，平日里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顾氏总裁，此刻眼里全是红血丝。
“苏棠！”
他撞开指挥中心的大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台还在嗡嗡作响的服务器。
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米色的产检包，拉链崩开了，露出半截微型扫描仪。
那是苏棠这几个月随身带着的，平时用来扫B超单，今天却成了她的武器。
阿飞正满头大汗地从机柜后面钻出来，看见顾砚那副要杀人的模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顾，顾总。”阿飞咽了口唾沫，“太太已经撤了。她让我带句话。”
顾砚弯腰捡起那个产检包，手指捏得发白：“说。”
“她说，如果顾总问起，就说‘光码已启，门在等你’。”
顾砚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死死盯着手里那个不起眼的扫描仪，拇指无意间按到了侧面的开关。
屏幕亮起，跳出来的不是什么条形码，而是一串早已刻在他记忆深处的乱码。
那是父亲去世前，在他书房那个总是上锁的抽屉里，留下的最后一道谜题。
原来钥匙一直都在，只是他从来没想过，父亲会把它交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儿媳妇。
“好，好得很。”顾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风暴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备车，跟上救护车。”
法务室隔壁的休息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苏棠让老秦找来针线包，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黑色的U盘。
那是她在茶厂拼了命换回来的原始数据盘，也是顾氏翻盘的唯一希望。
“老秦，把门守死。”
苏棠咬断线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阵痛的间隙越来越短，像是海浪一样拍打着她的神经，她必须要在下一次巨浪袭来前完成这一切。
她掀起湿透的裙摆，露出贴身的孕妇安全裤。
这是离她身体最近的地方，也是搜身时最容易被忽略的死角。
针尖刺破布料，也刺破了指尖。
一滴血珠渗出来，苏棠却浑然不觉，只是飞快地用牙齿和手配合，将那枚决定着顾氏生死的U盘，死死地缝在了裤腰内侧。
“周慕白以为我会把证据藏在硬盘或者云端……”苏棠喘着气，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永远想不到，我会把它缝在最隐秘的地方。这才是最安全的保险柜。”
做完这一切，她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老秦背过身，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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