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卷着冯越的血味往京城方向飘时,营地里的医帐正被一层更沉的愁云裹着。
冯越牺牲的消息像块冰,刚在燕云十八骑旧部间传开,就被流民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压得发闷。
近几日吐蕃兵频频袭扰边境村落,逃来营地的流民比往日多了三倍,医帐里的草药早在前日就见了底,连最基础的风寒药都快熬不出一锅。
帐帘被风沙吹得“哗啦”响,药老周柏盯着案上空了的黄芪药包,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边角的裂痕。
那是去年冯越帮他搬药箱时撞的,当时冯越还笑着说“周伯,等开春了我帮你修修这箱子”,可如今箱子没修,送箱子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黄河边。
他刚要叹口气,帐外就传来青禾轻快却带着急意的脚步声,少年的身影还没完全进门,声音就先飘了进来:“周伯,流民那边又有三个孩子烧起来了,陈婆说再没有黄芪,怕是撑不过今晚……”
药老周柏坐在医帐里,手里拿着一包草药,眉头皱得紧紧的。
帐外的流民越来越多,大多是被吐蕃兵赶过来的。
他们中很多人都得了风寒,有的还中了吐蕃人的毒箭,可医帐里的草药已经不多了,尤其是治疗风寒的黄芪和解毒的雪莲,几乎已经用完了。
“周伯,我去吐蕃的药草产地采草药吧。”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是周柏的徒弟青禾。
青禾才十八岁,跟着周柏学医两年,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每天都帮着周柏给流民换药、熬药,从不叫苦。
周柏摇了摇头:“不行,吐蕃的药草产地在吐蕃的地界,太危险了。而且沈从安的人现在查得严,你要是被他们抓住,肯定会被当成‘萧策余党’处死。”
“可流民们快撑不住了!”青禾急了,眼里满是担忧,“昨天有个孩子因为没有黄芪,风寒加重,没挺过来……周伯,我不能看着他们死!我去采草药,一定能安全回来的!”
周柏看着青禾坚定的眼神,心里满是愧疚。
他知道青禾说得对,流民们已经快撑不住了,可他实在不忍心让青禾去冒险。
“周伯,就让我去吧。”青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里面是他自己配的解毒药,“我带着这个,要是遇到吐蕃兵,我就说我是来采草药的百姓,他们不会怀疑的。而且我跑得快,就算遇到危险,也能跑回来。”
周柏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药箱边角的月牙疤——那是两年前青禾刚来时,为护他挡流浪狗咬的伤。
当时少年浑身是泥,却把半块发霉的麦饼塞给他:“老丈,我爹娘死在吐蕃屠村,您带带我,我能采药、能劈柴,以后护着您。”
这三年,青禾跟着他认草药、熬药汤,连医帐后那片黄芪地,都是少年一筐筐土填出来的。
此刻见青禾眼里的光,周柏喉结滚了滚,终是没把 “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对得住你爹娘”的话喊出口,只把怀里的解毒药包又塞紧了些:“早去早回,若见着吐蕃兵,往东边跑——那里有燕云十八骑的旧部,是当年护过你爹娘的兄弟。”
周柏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吧。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要是遇到危险,就往东边跑,那里有燕云十八骑的兄弟接应你。”
青禾用力点头,拿起药篮,就往吐蕃的药草产地跑。
他知道,时间不等人,流民们还在等着他的草药救命。
吐蕃的药草产地在一座山脚下,那里长满了黄芪和雪莲。
青禾很快就采满了一篮草药,他刚要往回跑,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三个吐蕃兵,手里拿着弯刀,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采草药?”一个吐蕃兵用生硬的汉话问道。
青禾心里一紧,却还是镇定地说:“我是北境的百姓,家里人得了风寒,我来采点草药回去治病。”
吐蕃兵显然不信,他们走过来,翻了翻青禾的药篮,发现里面全是黄芪和雪莲,立刻露出了凶狠的笑容:“你是燕云十八骑的人!这些草药是给萧策的兵用的!”
青禾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只是个普通百姓,不是燕云十八骑的人!”
可吐蕃兵根本不听,他们举起弯刀,对着青禾砍去。
青禾虽然学过一点防身术,却根本不是吐蕃兵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药篮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看着散落的草药,青禾突然用尽力气喊道:“这些药是救人的!你们的族人受了伤,染了病,也一样需要它们!战争会结束,但人命只有一次!”
一个吐蕃兵愣了下,看着这个垂死的少年和他怀里的草药,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但另一个兵卒的弯刀已经落下。
“把他抓起来!送给沈大人!”一个吐蕃兵喊道。
青禾看着撒在地上的草药,心里满是绝望。
这些草药是流民们的希望,要是被吐蕃兵毁了,流民们就真的没救了。
他突然挣扎起来,抓起地上的一把雪莲,就往吐蕃兵的脸上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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