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点声音,“听说有些私下里搞‘炼丹’的,用的炉子更邪乎…不过这个可就不好打听了。”
掌柜的扭头朝街对面一努嘴,话头一转,“不过,姑娘你要是真想打听铜炉子的门道,尤其是老炉子、宣德炉的讲究,不如去问问那位爷。”
无尘和林承启顺着看过去,对面一个旧铜器摊子前,围着几个人。一个穿着蓝缎子马褂、脑门锃亮的中年人,正拿着个铜炉,跟摊主和几个看客摆谱。
那人说话拖着长音,时不时捋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一副爷见过的世面你们想都想不到的架势。
“那是德贝子,”掌柜的介绍道,口气里带着点看笑话的意思,
“早先是个黄带子,如今家道败落了,可就爱显摆他那点老底子。要说眼力嘛...倒也见过些真东西。”
林承启来了兴致,拉着无尘往旁边一个卖热馄饨的挑子靠了靠,要了两碗,假装等吃的,耳朵却竖得老高。
只听那德贝子指着手里一个铜炉,拖着长音说:“老板儿,您这炉子,新近打磨过的吧?瞧这手法,像是路东那两家‘永聚成’、‘宝源号’的出品?”
摊主是个老实老头,搓着手笑:“爷好眼力!是...是从‘宝源号’进的货,说是老铜...”
德贝子摇摇头,摆出一副“你们都不懂”的架势:“年份嘛...未必多老。这两家铺子,是咱琉璃厂做旧铜器的老手了,尤其擅长“拾掇宣德炉。”
他放下手里的炉子,掸了掸马褂前襟,好像沾了多大灰似的。
“拾掇?”旁边一个看热闹的汉子问。
“嗯哼,”德贝子清了清嗓子,“他们常年派人,要么去山西那边收旧铜料,要么就在京里各处淘换些破铜烂铁,不论成色,成堆收来。收回来,再分门别类,看预备往哪儿销。”
“往哪儿销还有讲究?”另一个看客插嘴。
“自然有讲究!”德贝子拿起摊上另一个猪肝色小炉,“您瞧这个,颜色煮得够深吧?这种式样周整的,是预备卖给本京喜好风雅的人,或者上海那边洋行的买办。”
他又拿起那个锃亮的炉子,“像这种,磨得金光耀眼,那是专供蒙古王爷府的。蒙古朋友就认这个亮堂劲儿!”
林承启听得直撇嘴,小声对无尘说:“瞧把他能的。”
德贝子越说越来劲:“所以啊,卖给蒙古的炉子,做法最省事。不管原来啥颜色,拿砂轮锉刀磨得亮晃晃的就行了。卖给京城或外国的,就麻烦点。先得打磨光溜,再放进大锅里煮颜色水。他们专做三种颜色:瓦灰、猪肝紫、土红。煮的时间也长,短的五六天,长的得半个月,硬是把颜色泡进去。您看街上那些瓦灰、猪肝色的‘宣德炉’,多半是这么来的。真的宣德炉,根本没这三种颜色。”
这时,聚宝斋的掌柜送客出来,看见德贝子在摊前摆谱,笑着招呼:“呦!德爷!又在指点江山呢?”
德贝子挺了挺腰板,摆出几分架子:“张掌柜,路过瞧瞧。刚说到那两家的手艺。”
掌柜的笑笑:“他们那套,糊弄外行还行。要说真懂炉的,还得是西城的李爷那样的大家!”
提到李卿丈,德贝子眼睛一亮,立马接过话茬:“李爷?那可是个讲究人!养炉的功夫,那是一绝!”
他转向众人,摆出“这事儿我可门清”的架势,“早年李爷得了个‘完初家藏’的鬲炉,那炉子刚入手时,油泥污垢糊了厚厚一层,黑黢黢的,看着实在糟心。”
“那后来呢?”摊主问。
“后来?”德贝子捋了捋光下巴,“后来李爷可下了功夫。不光仔细洗干净,还用了个宫里传下来的老法子。他找来上好的大酱,把炉子厚厚地包起来,包得严严实实的,像个酱疙瘩。然后把这个酱疙瘩放在小铁炉上,用文火慢慢烤!”
他皱起鼻子,好像现在还能闻到那味儿似的:“您想啊,大酱味混着铜锈味,用小火慢慢烤,那味道得多冲!听说李爷就天天守着那屋子,整整烤了一年多!等到火候够了,才小心地把烤干的酱壳子敲掉。”
“炉子咋样了?”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德贝子咂咂嘴,摇头晃脑地说:“嘿!您猜怎么着?那炉身就跟脱胎换骨似的,透出又润又饱的橘皮红色!光泽都沉在里头,模样那叫一个地道!”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划着,“这才是真功夫。靠的是火候、耐心,硬是把个埋汰玩意儿,拾掇成了宝贝。可比现在大锅里煮出来的浮色强多了去!”
掌柜的陪着笑,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李先生那功夫,是心性,是岁月,咱们做买卖的,学不来,只有佩服的份儿。”
“李爷养炉确实是一绝。”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一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少年。德贝子皱起眉头打量他:“你是哪家的?”
少年上前一步,规规矩矩拱手:“晚辈赵汝珍。刚听德爷说起李爷养炉的事,忍不住插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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