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年的春天,中南海瀛台的水面上还漂着薄冰碴子。
袁克文坐在廊下,手里拿着新出的《亚细亚日报》,头版上“君主救国论”几个大字格外扎眼。
京城里关于皇帝登基的传言越来越多,像春天的柳絮,粘在身上甩不掉。
“二哥,别瞧这些没用的了!”小妹袁静雪一把抢过报纸,“昨儿我在六国饭店听几位太太说,颐和园的春色正好,最适合去踏青了! 就是……”
她撇撇嘴,“门票太贵,还得提前三天递帖子,查得可严了,特别是女客。”
袁克文推了推金丝眼镜,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颐和园啊……”
他心里那点读书人的雅兴,还有对自由的向往,到底被妹妹说动了。
无尘在一旁早就备好了纸墨。
她这些日子在中南海,面上看着平静。
每天按袁克定的吩咐,把袁克文的一举一动记下来,交给来取的人。
袁克文对她倒是客客气气的,除了让她整理书本,就是陪他摆弄那些扶乩请神的玩意儿,说些玄乎的话,像是真把她当成了能谈玄论道的方外人。
只是夜里,她常睡不踏实,心里揪着,老惦记广济寺。
有一回梦见静安师太,师太还在那儿刻木头,嘴里反复念叨:“要起风了,窝要保不住了。”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心口扑腾扑腾跳。
这梦做得,让她更放心不下了。
她盘算着,这回跟着出门,是个机会,说什么也得抽空回广济寺看一眼师太。
林承启探头往院外瞧了瞧,回头说:“二少放心,都安排妥了,咱们走西苑那边,清静。”
说话时,他眼睛不经意瞟过无尘,又赶紧移开。
自打无尘进了中南海,在二爷身边做事,林承启再见着她,心里总不是滋味。
他想跟她搭句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是三小姐袁静雪,像是看出了什么,这些天使唤他更勤快了,还常带着些说不清的小脾气。
骡车出了西华门,守兵立正敬礼。
过了西直门,林承启蹲在车辕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出神。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回头问:“二少,放着好好的洋车不坐,偏要坐这骡车,图个啥?难不成真要学老佛爷,体验民间疾苦来了?”
袁克文坐在骡车里,深深吸了口气。
这空气里混着牲口的汗味、草料味,还有远处炸焦圈的香味,他却觉得比中南海里的龙涎香好闻多了。
这市井的气息,让他清醒。
这些日子他心里憋闷。
时局让人忧心,大哥袁克定表面上对他宽容,暗地里却看得更紧了。这次能出来走走,还是他好不容易才说通的。
无尘坐在他对面,微微低着头。她总是这样安静,像一潭深水。
袁克文偶尔抬眼看看她,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说不清的东西。
不像府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眷,她的话很少,可每句话都在点子上。
有次他问她:“你觉得这世道如何?”
她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二爷心里明白,何必问我。”
就这一句,倒让他愣了半天。
这会儿骡车颠簸着,她的身子随着车子轻轻摇晃,偶尔抬起手扶一下车窗。
那双手很素净,不像常干粗活的,可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小姐的手。
袁克文忽然想起前几日在书房,他写字时墨溅了出来,她不动声色地递过一块帕子。
那帕子洗得发白,角上绣着几片竹叶,已经有些褪色了。
“你这帕子倒是雅致。”他随口说。
她淡淡一笑:“旧物了,二爷不嫌弃就好。”
那一刻,他忽然很想问问她的过去,想知道这清冷的面容后面,藏着怎样的故事。
骡车驶进东宫门,朱漆大门斑斑驳驳的,透着破败。
几个穿着旧宫装的老太监在墙根打盹,旁边蜷着几个要饭的。
一个缺牙的老太监凑过来,眼睛滴溜溜转:“贵人要向导不?两块大洋,带您看真东西!”
林承启赶紧上前把人挡开:“去去去!别在这儿蒙人!”
袁克文的目光却还停在无尘身上。
她正望着窗外。
他忽然觉得,这颐和园的景致再好,也不及眼前这人耐看。
只是这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管事太监瘦得像根竹竿,他弓着腰凑过来,眼睛却往车帘里瞟:“给二公子、三小姐请安!内务府传话说您几位要来散心...您看这验照的规矩?”
林承启麻利地跳下车,往他手里塞了块银元:“京兆尹特批的路条,王提督亲笔签的!”
管事太监攥紧银元,脸上立刻堆满笑:“够够够!排云殿刚扫过尘,这就开中门!”
转身就踹那个缺牙老太监:“不长眼的东西!快把这些要饭的轰走!”
袁静雪在车里撇撇嘴,忽然朝林承启招招手。
林承启赶紧凑过去,三小姐却伸手揪住他耳朵:“刚才给钱倒是爽快!是不是又偷藏私房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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