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干目光转到条案旁边那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上,随口问道:
“孙掌柜,这是新收来的?里头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孙泥古被刘承干一问,小眼睛立刻亮了,好像就等着这句话。
他“哎哟”一声,利索地解开麻绳,一边絮叨:
“刘老爷,您可说对了!昨天刚从西城一户破落旗人家里整包收来的!说是祖上存的老书,在仓房里堆了几十年,耗子都在里头做窝了!您几位是行家,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捡?”
说着,他哗啦一下,把包袱里一摞摞泛黄发脆、带着浓重霉味和尘土气的旧书倒在了条案的空处。
动作有点粗鲁,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就在这堆品相不好、大多是普通四书五经和地方志的旧书散开的时候,一本函套破旧、纸色暗得像老铜钱的厚册子,骨碌碌滚到了条案边,差点掉下去!
它那深蓝色函套的一角破了,露出里面粗厚的纸张和上图下文的版式。
“小心!”刘承干正好看见,喊了一声,手疾眼快,用蒲扇一托,刚好接住了那本要掉下去的书!
他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盯在函套破口露出的内页上。
“咦?上图下文?这是万历年间福建刻书的风格吧?”
刘承干脱口而出,用蒲扇小心地把书拨回案上。
也顾不上客套了,打开函套,里面是一部纸色暗黄、封面有点破损的古书。
他弯腰细看,封面上的字迹还认得出来:
“‘新锲全像唐三藏西游释厄传’,羊城冲怀朱鼎臣编辑,书林莲台刘求茂绣梓。”
李盛铎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越过条案上飞扬的灰尘,准确地落在那本刚“逃过一劫”的旧书上。
他轻轻“哦?”了一声,单片眼镜后面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也忘了刚才的《证道书》,上前一步:
“《释厄传》?贞一兄好眼力!这书名很少见!快看看!”
袁克文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也是一亮,嘴角带着兴趣:
“孙掌柜,你这‘耗子窝’里,还真扒拉出点好东西了?”
孙泥古正被灰尘呛得咳嗽,一听“少见”、“好东西”这几个字,小眼睛瞪得溜圆!
他赶紧凑过来,看着那本自己差点当垃圾摔了的破书,又看看三位大行家认真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他强装镇定,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函套上的灰,干笑着说:
“哎…哎哟!刘老爷真是…真是救命的菩萨!差点把宝贝摔坏了!您几位法眼…这…这本破…呃…老书,真…真是万历的?叫…叫《释厄传》?我…我昨天按斤称买来的,还真没仔细看…”
他声音越说越小,又是懊恼又带着点侥幸。
李盛铎小心地翻着书页,手指摸着纸张:
“你们仔细看这纸!典型的万历年间福建竹纸,质地薄,但纤维韧,松烟墨渗得深,墨色沉,绝不是后来仿的。”
他翻到一页插图,指着那朴素却生动的线条:
“再看这刻工!虽然不是精雕细琢,但线条流畅,人物生动,正是万历福建书坊典型的‘朴拙’风格!”
这时候,东廊那边,出事了。
在东廊那边,袁静雪往身边一瞧,刚才还在旁边嘀嘀咕咕的林承启,这会儿没了影。
她踮起脚,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找了一圈,东廊这边卖零碎玩意儿的摊子多,人挤人,哪儿还有那小子的踪影。
她心里有点着急,又有点生气,只好顺着人流,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张望。
原来,林承启跟着走了没几步,心里就惦记起别的事。
他琢磨着,西廊书市那边,那本让他念念不忘的旧书,不知道还在不在。
这么一想,脚步就慢了下来,不知不觉和袁静雪走散了。
他自个儿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晃荡,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想着那本书,一会儿又觉得把袁静雪一个人扔下不太好。
林承启晃悠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香火鼎盛的九莲菩萨殿附近。
殿前广场上人更多,香烟缭绕,熏得人眼睛发酸。
善男信女排着长队,都伸着脖子往前凑。
殿门高台阶上,有人嗓门洪亮地喊着:
“佛祖慈悲!今日佛诞吉时,赐圣水消灾解难!”
几个信徒端着铜盆,正挨个给排队的人分发小半碗清水。
吴有能在人群边上,结结巴巴地帮腔:
“喝…喝了圣水…消、消灾…”
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立刻挪不动了。
他挤在人群里,使劲踮起脚,想看清楚些。
他这边伸着脖子张望,没想到自己也落在了别人眼里。
吴有能那双眼睛漫无目的地扫来扫去,忽然就瞥见了人群中的林承启。
他眯着眼瞅了又瞅,猛地瞪大了眼,失声叫道:“林、林小子?!”
林承启听见声音一回头,正好和吴有能对上眼!
他心里一紧:怎么碰上这个老神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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