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感。
这是林小满意识恢复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仿佛灵魂被从实体中硬生生抽离,又在某个无法理解的维度被重新粗暴地塞回。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让她几乎呕吐,身体像是被拆散后勉强拼凑,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呻吟。
她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头顶是无垠的、仿佛冻结了的深空,无数星辰如同被钉死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冰晶,散发着冰冷而死寂的光辉。脚下,是仿佛由巨大黑色镜面构成的“地面”,光滑得能倒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以及上方那令人窒息的星空。这镜面无限延伸,直至视野尽头,与星空融为一体,分不清上下左右。
寒冷。一种无视物理防护、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绝对零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骨髓。她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簌簌落下,在脚下的黑色镜面上弹跳,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这里就是……永恒冰冠星峡。
比她任何想象、任何幻象都要宏伟,都要……绝望。
林小满稳住颤抖的身体,环顾四周。除了无尽的星空与镜面,视野中唯一的存在,便是远方那座巍峨耸立的……王座。
它距离如此之远,却又如此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中。完全由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纯粹的黑色冰晶构筑而成,形态狰狞而古老,仿佛是由宇宙本身的恶意凝结而成。无数尖锐的冰刺如同利剑般指向虚空,整个王座散发着一种吞噬一切生机与光明的绝对静寂。
那就是冰封王座。
而在王座之下,并非空无一物。无数模糊的、半透明的、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的身影,正无声地跪伏在地。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依稀能辨出人形,有的则完全是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或能量团。它们共同构成了星轨口中的……“回声”。它们没有动作,没有声音,只是永恒地、绝望地保持着跪拜的姿态,如同朝圣,又如同殉葬。
林小满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些“回声”,是被“观测者”吞噬的文明?还是像她一样的“钥匙”失败后的残响?
她尝试启动手腕上的信息信标,却发现手环表面的指示灯黯淡无光,如同死物。紧急传送耳夹也毫无反应。果然,这里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她真正是孤身一人了。
压下心中的恐慌,她迈开脚步,朝着那座孤寂王座的方向走去。脚下的黑色镜面异常坚硬,脚步声被无限空旷的空间吸收,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那微弱而孤独的回响。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那座王座看似不远,却仿佛永远无法接近。周围的景象一成不变,只有头顶冰冷的星辰和脚下无尽的镜面。孤独和寒冷如同蚀骨之蛆,不断消磨着她的意志。
就在她感到一丝疲惫和绝望时,前方不远处的“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下一刻,一个身影由虚化实,静静地出现在那里,拦在了她通往王座的路径上。
他穿着《星光下的约定》游戏中那套标志性的、带有星辰纹路的深色制服,身姿挺拔,黑色的碎发下,面容俊美得近乎虚幻,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与疏离。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是游戏立绘中的神秘深邃,而是化为了纯粹的、如同他身后星辰一般的冰蓝色,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古老。
星轨。
他真实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并非数据投影,也并非幻觉。
“你来了,钥匙。”星轨开口,声音与游戏中略带磁性的声线相似,却更加平淡,更加空洞,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不带丝毫欢迎或敌意。
林小满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表面上却强迫自己维持着冷静。“我来了。按照你的‘约定’。”
星轨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肉体,直视她作为“钥匙”的本质。“很好。你比之前的那些……更具韧性。这很好。”
之前的那些……林小满心中一寒。果然,她不是第一个。
“那么,约定是什么?”她直接问道,不想再绕圈子,“你费尽周折,把我引到这里,总不是为了叙旧。”
星轨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能称之为笑容,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表情模拟。“约定,早已写下。就在你的命运轨迹之中,就在‘钥匙’与‘王座’的共鸣之内。”
他抬起手,指向林小满身后那无尽延伸的黑色镜面。
林小满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她刚刚走过的“路”,在镜面的倒影中,并非空无一物。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的,并非她此刻苍白惊恐的脸,而是……一幕幕飞速闪过的画面!
她熬夜通关游戏、电脑爆炸、在游戏世界醒来、完成奇葩系统任务、与凌啸等人相遇、构建防火墙、对抗镜像、直至最终站在这里……所有她经历过的关键节点,都以一种上帝视角,清晰地呈现在那镜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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