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慰？”李世民冷哼一声，“他李无垢是朕的臣子，为君分忧，乃本分。些许魑魅魍魉，便能击倒他？那他也枉为朕的冠军侯！”话虽如此，但语气已缓和不少。
最后，他看向魏征：“魏征，你素来直言，说说看。”
魏征挺直腰板，肃然道：“陛下！巫蛊之祸，动摇国本，绝不可姑息！无论涉及何人，必须一查到底，明正典刑！太子有过，当罚；代王受诬，当慰；奸人作祟，当诛！然，臣有一言，不吐不快。近来朝中，攻讦代王者甚众，弹劾不断。代王年轻，或有行事欠妥之处，然其北伐之功，守土之劳，天地可鉴！若因小人构陷，寒了功臣之心，冷了将士之血，非社稷之福！请陛下明鉴，勿使忠良蒙冤，奸佞得逞！”
魏征这番话，掷地有声，既要求严查巫蛊，又为李无垢说了公道话，更暗指朝中有人结党营私，构陷忠良。这等于间接支持了杜如晦“第三方捣鬼”的推断。
李世民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殿中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良久，李世民缓缓道：“魏征所言，老成谋国。此事，就由玄龄、克明，会同大理寺、御史台，秘密查办。一应人犯、物证，严加看管，不得有失。东宫……”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伏地颤抖的于志宁，“太子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东宫属官，一体审查，有涉案者，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房玄龄、杜如晦躬身领命。
“至于代王……”李世民沉吟片刻，“赐宫中秘制安神丹十丸，百年老参两支，绢帛百匹，以示抚慰。传朕口谕，让他好生将养，朝中之事，不必挂怀。”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道。
一场看似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巫蛊案”，就在李世民轻描淡写的处置中，暂时被限定在了“彻查”和“抚慰”的框架内。没有立刻掀起大狱，也没有直接牵连东宫，但“闭门思过”、“一体审查”的旨意，无疑是对太子一系的沉重敲打。而对李无垢的赏赐和口谕，则是明确的安抚和表态。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这是在保太子，但也在警告太子及其背后的人。而代王李无垢，虽然受了委屈，却也得到了皇帝额外的“关爱”，地位反而更加稳固。至于那幕后真正的黑手，则被悬了起来，留待日后。
就在朝堂因“巫蛊案”暗流汹涌之际，代王府内，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李无垢“卧病”在床，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容”，但眼神清明。他斜靠在榻上，听着王方翼低声禀报外间的消息。
“……陛下已下旨，命房相、杜相彻查巫蛊案，太子闭门思过，东宫属官皆在审查之列。韦挺告病，已有三日未上朝。宫里赐下的药材、绢帛，已收入库中。”王方翼语速平稳，眼中却带着一丝快意。
“冯少监调去了冷宫，刘德被杖毙，东宫几个内侍宫女被清理……”李无垢把玩着手中温润的玉珏，那是皇帝刚赏赐的安神丹附带的，“动作倒快。这是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王爷，如此一来，线索岂不是断了？”王方翼有些担忧。
“断不了。”李无垢摇摇头，“刘德是死了，冯少监被调走了，但那木偶，那胡人坊的线索，清虚观，还有韦挺……这些线头，他们还斩不干净。陛下命房杜二相彻查，就是要把水搅浑，把躲在后面的人揪出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递上一点他们需要的‘证据’。”
他顿了顿，问道：“清虚观和胡人坊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清虚观加强了戒备，暗哨增加了，但每日仍有香客进出，我们的人混进去查过，里面确实有道士，但行为鬼祟，后山似乎还有密室。胡人坊那边，那个失踪的粟特商人还没找到，但我们的人查到，他离开前，曾与一个西域来的胡僧有过接触，那胡僧精于……旁门左道之术，在坊间有些名声，但行踪不定。”王方翼禀报道。
“胡僧？西域左道？”李无垢眼中寒光一闪，“盯紧他。还有，设法弄到那胡僧用过的东西，或者他常去的店铺的物件。”
“是！”王方翼应下，又道，“还有一事，王爷。我们散播您‘邪气侵体’的消息后，这两日，府外窥探的人多了不少，有各府的，也有……宫里来的。”
“让他们看。”李无垢淡然道，“我越‘病重’，有些人就越放心，也越容易露出马脚。告诉李福，府中一切照旧，该煎药煎药，该请太医请太医，做足样子。”
“明白。”王方翼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爷，魏王府又派人送来了礼物，这次是几本古籍和一方古砚，说是给王爷解闷。还有……太子那边，也遣内侍送来了慰问的药材，说是听闻王爷染恙，特表关切。”
“哦？”李无垢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一个示好，一个试探。东西都收下，登记造册，原封不动放进库房。回礼嘛……给魏王府回一份寻常的文房四宝，给东宫……回一盒上好的阿胶，就说我病体未愈，不能亲往致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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