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未散。一辆不起眼的青毡马车,在数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悄然驶出长安城安化门,沿着官道,向西而行。马车朴素,帘幕低垂,护卫也身着常服,收敛气息,如同寻常商队。但若有明眼人在此,必能看出这些护卫步履沉稳,目光锐利,隐成合围之势,拱卫着马车,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
车内,李无垢换了一身藏青色道袍,头戴竹冠,作游方道人打扮,正闭目养神,实则默默运转《龙象般若功》,温养经脉。昨夜强行炼化“星陨”,虽收获不小,但也留下了些许精神震荡的暗伤,需以水磨工夫慢慢调理。好在“净心咒”对稳固心神、平复识海有奇效,一夜静修,已恢复大半。
马车辘辘,驶入终南山麓。山道渐陡,林木渐深,寒气也重了起来。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如同蛰伏的巨兽。李无垢掀开一线车帘,望向窗外。终南山,这座横亘在长安南侧的屏障,自古以来便是隐士、僧道、乃至妖魔鬼怪藏身的绝佳之地。幽冥谷、赤铁矿、清虚观……皆在此山中。暗月教的余孽,那逃入深山的缺指胡商,或许就隐藏在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王爷,前方就是白云观所在的白云峰了。山路崎岖,车马难行,需步行上山。”车外,扮作仆从的王方翼低声道。
“嗯。”李无垢应了一声,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山风清冷,夹杂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令人精神一振。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山中远比长安城内浓郁的天地元气,体内《龙象般若功》运转都似乎加快了一分。这终南山,不愧是道家福地。
抬眼望去,白云峰高耸入云,半山腰以上隐在云雾之中,一条青石小径蜿蜒向上,没入林海。白云观便在那云雾深处,据闻是前朝一位得道高人所建,香火不算鼎盛,但清幽出尘,是清修的好去处。清虚子在此挂单疗伤,倒也合乎情理。
“留两人看守车马,其余人随我上山。记住,收敛气息,勿要惊扰山中清静。”李无垢吩咐一声,当先踏上石阶。王方翼与四名亲卫紧随其后,人人内着软甲,暗藏兵刃,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山路陡峭,但对于李无垢这等修为在身之人,自不在话下。他步履轻盈,踏雪无痕,身形在石阶上起落,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健。王方翼等人也非庸手,紧紧跟随。
行至半山,已入云雾之中,周遭白茫茫一片,十步之外难辨人影,唯有脚下石阶湿滑,提示着路径。空气中水汽极重,呼吸间带着凉意。李无垢心中微动,这云雾似乎并非全然自然形成,隐隐有阵法的痕迹,可隔绝窥探,扰乱方向。看来,这白云观也不简单。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云雾散开,露出一片青翠的山间平台。平台之上,数间古朴的道观依山而建,白墙黑瓦,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显得清幽雅致。观前一块巨石,上书“白云观”三个古朴大字,笔力遒劲,隐有道韵流转。观门紧闭,悄无声息,只有门前一株老松,枝干虬结,如龙探爪,静静伫立。
“好一处清修之地。”李无垢暗赞一声。此地灵气充沛,远离尘嚣,确是疗伤静修的上佳之所。
“王爷,可要通传?”王方翼上前一步,低声道。
“不必。”李无垢摆摆手,走到观门前,朗声道,“晚辈李无垢,特来拜访清虚子道长,还望道长赐见。”
声音不高,却以内力送出,凝而不散,清晰地传入观中。
片刻寂静。旋即,观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眉清目秀、约莫十二三岁的小道童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了众人一眼,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几位居士从何处来?寻家师何事?”
“长安故人,为前日之约而来。”李无垢道。
小道童眨了眨眼,似在回想,随即恍然:“哦,是李居士。家师吩咐过,若是李居士来访,可直接去后山‘洗心亭’。请随小道来。”说着,推开观门,侧身让路。
李无垢对王方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外等候,自己则随小道童步入观中。观内陈设简朴,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一株腊梅开得正盛,幽香袭人。除了小道童,似乎并无他人,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穿过前殿,绕过回廊,来到道观后门。推门而出,眼前是一道更为陡峭的山径,直通后山。小道童在前引路,步履轻快,显然对山路极为熟悉。
又行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眼前出现一座小小的八角凉亭,建在悬崖边上,以几根粗大的毛竹支撑,一半悬空,下临深渊,云雾缭绕,望去惊心动魄。亭中,一老者背对来路,凭栏远眺,山风吹动他洗得发白的道袍,飘飘欲仙,正是清虚子。
“师父,李居士到了。”小道童恭敬禀报。
“嗯,你且退下,奉些清茶来。”清虚子缓缓转身,脸上依旧带着病容,但双目开阖间,神光湛然,比之日前在城中,似乎恢复了几分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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