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工作汇报与讨论过后，项目变革的可行性与必要性已十分明确。许恒之前虽隐约意识到，要以魏工的技术研发专利为核心突破口，但心里也没个清晰完整的框架，具体落实方案未提上议程。
国资技术团队给出的后续发展规划，前景相当可观。若按此推进，项目的发展高度显然会远超他们最初设定的目标，这让许恒打心底里感到欣喜。虽说最初他是想以这个项目为晋升的跳板，但投入了这么多精力与时间后，早已成了他亲手孕育的作品。
然而，讨论进入后续经营管理环节时，局面却突然出现转折。国资管理委员会明确提出，有意派驻一名技术管理人员，负责项目技术的落地推进及后续运营统筹。
这个要求，是国资委下属某部门局长闵文忠在会议上直接提出的。当时许恒正和技术团队敲定技术对接的细节，相关流程还没来得及梳理完善，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个消息。
可许恒并不熟识闵文忠 ——虽然他之前运作这个项目时找过上面不少的领导，时常也会跟相关领导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成果。当初混改时，由于规模等限制，将他们公司挂在国资委下属的二级子公司，日常对接工作也就多由专员负责；即便涉及正式绩效汇报，也顶多到处长这个层级，这个闵文忠打过交道，但确实不多。因此，这次汇报虽然闵文忠一直在，许恒心里本有些突兀，只是这几天被项目改革的大好形势盖过了这份异样。
直到会后许恒被单独留了下来，闵文忠找他谈话，语气带着安抚：“小许啊，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很大。我们对这个项目的后续发展非常看好，所以才会倾注更多人力、物力和资金投入。派专人来，既是帮你分担担子，让你有更多精力着手核心技术统筹，也是对你的关心；更重要的是，这对你以后往更大平台发展，也是个难得的助力。”
闵文忠坐在办公室的主位上，身体微微后靠，脸上挂着浅淡笑意，眼底却更多是对后辈的审视式关切。他已年过五十，头发却基本未显花白，发量浓密且梳得齐整服帖，尽数向后拢去。一副黑框眼镜架在厚重的鼻梁上，镜片泛着淡淡的茶色，让许恒始终没能看清镜片后那双眼睛的真实神色。
许恒对项目可能出现的变动并非毫无心理准备。早在项目筹备阶段，他就与各级部门打过无数交道，当时为推进项目落地，曾在生产、经营、销售等多个环节的人员安排上做过协调与妥协。但在核心管理层面，情况始终不同 —— 混改初期，他虽只被任命为常务副总经理，可项目的实际主导权，一直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许恒脸上的错愕没逃过闵文忠的眼睛，对方甚至还维持着那副关切模样，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许恒先开口打破沉默：“闵主任，这个安排是已经定下来的决策吗？”
项目要派驻人员，还是核心岗位，许恒事先竟毫不知晓。他刚才余光飞快扫过一直以来的汇报对象姜小波，对方明显有闪躲的神色 —— 这说明在场众人对刚才的提议早有事先沟通，只是未必达成了一致意见。
闵文忠没接话，只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姜小波，用眼神示意他来解释。
几声轻咳后，姜小波才缓缓开口：“小许，是这样的。关于项目的这个调整方案，我们内部已经考量了一段时间，后续规划也是经过多重评估才提出来的。你在运营管理上能力很突出，才能让项目快速落地、做出这么好的成绩。现在考虑到项目后续要快速稳健发展，也是为了弥补你在技术领域的不足，我们才做了这个考量。这不，特意给你挑了位得力助手，你先看看资料。” 说罢，他便将压在手下的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许恒面色平静地接过文件，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还是领导们关心我，事事都想得这么周到。”
打开文件夹，一份简历赫然在目。许恒快速浏览一遍，心里对整件事便彻底明了。简历上的人姓宋，三十五岁，履历格外亮眼 —— 这般年纪已先后任职于三家大型企业，还带着多个大型项目的操盘经验。可许恒翻遍简历，也没看到对方有任何技术领域的从业背景，这事瞬间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许恒嘴角依旧噙着笑，点头说道：“这位宋总确实是位非常出色的管理人才，放在我手下任职，恐怕真是屈才了。其实咱们这个项目，核心始终落在专利技术上。目前这项技术还在申报阶段，后续要完全落地，更得看专利所有人魏工的态度。这一块现在还有些不确定性，但我相信只要咱们多花些心思，一定能让魏工放心合作。尤其是有宋总这样的人才加入，往后必定是我们项目的一大助力。”
话音刚落，就见姜小波脸上的肉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而闵文忠却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啜饮，神色从容得看不出丝毫波澜。
又是一番寒暄后，许恒从办公室出来。他脚步看似轻松，脸上却挂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就这么从容地离开了国资委大楼。
老李在停车场外接许恒和林强时，心猛地一沉 —— 许恒脸上那笑意僵得发紧，眼底藏着的寒意几乎要透出来。老李悄悄朝林强递了个眼色，想问问里面的情况，可林强全程在办公室外等候，既不清楚里面的谈话内容，也没来得及和许恒交流。
车子刚驶出大门，许恒就压着嗓子开口：“去老爷子那边。” 话音刚落，他竟直接掏出手机拨了出去。林强听得真切，电话是打给许建宁的，约好在老爷子家汇合。
看这阵仗，一定是出了极紧迫的事，才让一向稳得住的许恒如此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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