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实在上不去了,还有雪禅拽着我呢!”
他指了指上方的雪禅,雪禅正回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关切。
“这个雪禅果然非同寻常……”轩辕思衡仰望着云层里的雪禅,心中暗道。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猛然间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覆盖在冰缝上的薄冰!那薄冰之下并非空无一物,仿佛是一张巨大的人脸,正张开嘴咬向他的腿!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下方的深渊坠去!
“啊……”
“五殿下!”
隐昔的惊呼乍起时,轩辕思衡已悬在冰隙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谢墨寒的冰镐深深凿入冰层,青筋暴起的手掌,死死拽住轩辕思衡的腰绳,绳索勒得他手心生疼。另一侧的轩辕熙鸿更是将腕间绳索瞬间绷直,绳子在冰面勒出火星四溅的灼痕,他整个人几乎要被拽得向前倾。
“好……险哪!”
轩辕思衡悬在半空,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雾,心有余悸地说道。而此时的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轩辕熙鸿受此惊吓,立时收敛笑容,一把将自己的腰绳与轩辕思衡相连接,动作迅速而果断。“五哥,这下真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隐昔和谢墨寒也一同用力,终于将轩辕思衡拉回冰面。轩辕思衡瘫坐在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身边的三人,尤其是紧紧握着绳索的轩辕熙鸿,眼中满是感激。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轩辕思衡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一把抱住轩辕熙鸿,这份深厚的兄弟情谊在生死关头,愈发显得珍贵。这两日来因种种疑虑而生的郁闷心结瞬间消散。
“幸好,我还有你,这样的好兄弟!”
轩辕熙鸿的笑意凝在嘴角,他无声收紧绳结。
稍作休整后,他们更加谨慎地踩着坚冰,跨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冰川裂隙和冰瀑流泉,一步步向着云端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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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人身影在拒马冰川上连成断续的黑点,如同攀附在巨大冰兽脊背上的蚁群,渺小却执着,渐渐被蒸腾的云雾吞没。
冰川脚下,侍卫们呵着白气跺脚取暖,羊皮袄上的霜花随着动作簌簌掉落。脖颈仰得发酸也辨不清云层中的黑点。有人把冻僵的手塞进腋下,撞了撞身旁同伴:“你去问问郡守,赌赌哪位贵人能摸到顶?嘿嘿,我压五殿下,看着沉稳。”
还未等那人开口,郑大磐翻着白眼,瞥了过来。
他缓缓起身时,灌了一大口烈酒,酒液顺着络腮胡的冰碴往下淌,大声训斥道:“要么上天,要么入地。这冰川吞人时连骨头渣都不会吐,咋能翻过去?”他突然提高音量,马鞭在掌心抽得脆响,“赌什么赌!瞎胡闹!你们不要命啦?!”
靴底碾过冰面的咯吱声里,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竟然敢拿皇子的性命当儿戏?有这闲功夫儿,你们不如老老实实磕头祈祷——记住啦!只有等他们平安归来,咱们才能有条生路啊!他们若回不来……唉,这上谷郡的守军,明年就得换批新骨头填冰川!”
“可咱们早就下了赌注的哦……”
最年轻的小卒嗫嚅着,羊皮手套里露出半截冻得发紫的手指。
“昨儿个还见六殿下的亲卫在帐里掷骰子,说……”
你一言我一语,小卒们窃窃私语。
“赌你祖宗的腿!”
郑大磐的酒壶重重砸在冰岩上,陶片混着残酒四溅。
他抹了把胡茬上的冰碴,喉结滚动着没说完的话:“去年的兄弟跌下去……连块带血的冰都没捞着。”话音未落,马鞭已抽在那小卒靴边,冰屑溅起半尺高,“滚去清点物资!冻伤膏要是不够,明年就轮到你们躺进冰缝里当路标!”
呼声惊起崖顶积雪簌簌坠落,却穿不透那团吞没黑点的浓云。
郑大磐撑着膝盖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偷藏骰子的小卒,正把骨制赌具往靴筒里塞。
“走!回营烤火!”
郑大磐踹了脚粮车,车辕发出垂死老牛般的吱呀声,碾碎了他未出口的叹息。
“留一队人,在此驻守,每隔三日,交替换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拒马冰川方向。
“多备些松明,夜里要是见着冰缝里有光,千万别靠近。”
随后,他摘下头盔,带领一众戍卒朝着高耸入云的拒马冰川,庄严而虔诚地再次跪拜祈福。甲胄与冰面相撞的闷响里,“奉迎殿下,平安归来”的呼声响彻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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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幽然,风卷着残雪掠过冰崖,竟送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是轩辕熙鸿那首诗:
“万里愁冰千丈封,少年怒马一夕朝。凌云截断渡劫嶂,醉枕星槎九重霄。”
几个老兵跟着哼起来,跑调的词句混着冰风荡向天际,尾音被冻得发颤。新兵蛋子们憋着笑,却被伍长淬了冰似的眼刀钉在原地——那老兵去年丢了三个同乡在冰川里,此刻哼着哼着,喉间竟滚出呜咽。
“愣着干啥?”郑大磐回身暴喝,“给老子把酒囊灌满!”
他举起酒囊痛饮,泼洒的酒液在雪地烫出蜂窝状的窟窿,细密的孔洞里渗出淡红雾气,像极了冰川上正在消融的年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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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能有几何?
青春是时光馈赠人间的动人华篇,是胸腔里永不熄灭的燎原星火,是眼底藏不住的诗与远方,是裹挟破土而出的勇气,是盛满奔赴山海的豪情。
而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正顺着风,一字一顿地飘下来:
“醉枕星槎……九重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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