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潮复苏第七个月,青苍之域在血腥气与新生草木的混合气息中缓慢喘息。
苍榕的主干上,那被裂爪獾首领撕裂的巨大创口已不再流出琥珀色的汁液,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宛若青玉般的新生木质。这并非什么高深的修炼法门带来的奇迹,仅仅是这具千年榕树身躯本能的强大生命力,在初步引导凝聚起来的、尚显稀薄的天地灵气滋养下,所进行的自我修复。
它的意识,那属于人类思维的理智,如同一个刚刚熟悉了新驾驶舱的飞行员,正努力适应着这庞大而复杂的“机体”。掌控躯体,并非一蹴而就。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条主根、每一根主要枝干的延伸,能驱动它们进行宏观的运动,但若要精细到如臂使指地操控万千气须同时进行不同作业,仍力有未逮。灵气在其体内的流转,更像是在遵循着某种植物本身的天然脉络,如同水分和养分自下而上的输送,缓慢、持续,却远未形成高效有序的循环体系。
它开始有意识地“练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山谷薄雾,成千上万片榕叶会微微调整角度,尽可能多地承接那蕴含生机的光芒。这并非功法,只是基于植物本能的优化,但加入了人类意识的主导后,效率在细微处提升。地下,庞大的根系网络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蠕动,不仅仅是汲取水分和矿物质,更开始尝试主动捕捉、过滤土壤中流淌的微弱灵能。这个过程笨拙而缓慢,如同盲人摸索,但它乐此不疲。每一次对根系感知范围的细微扩大,每一次成功将一缕散逸的灵气汇聚到主干伤口处加速愈合,都让它对自身的“强大”有了更具体的认知。这份强大,源于底蕴,而非技巧。
它的子民们,同样处于懵懂的阶段。
幽影,这只变异山猫伤势恢复得最快。她如今更常蹲踞在苍榕最低的那根粗壮枝杈上,墨绿的瞳孔在阴影下几乎看不见,唯有偶尔转动时闪过一丝幽光。她理解了“守护”这个最简单的指令,但对更复杂的战术安排却难以领会。苍榕尝试与她沟通,传递“潜伏”、“突袭”的意念,得到的反馈往往是模糊的情绪波动——警惕、杀戮本能,以及一丝对榕树气息的依赖。训练她,更像是在引导和强化其本身的天性。
苍榕会用气根卷起残留的坚硬兽骨,从不同角度突然掷向她。起初,幽影全靠惊人的敏捷闪避,有时则会炸毛挥爪,将兽骨击碎。渐渐地,在无数次重复和苍榕以精神传递的“危险预兆”情绪暗示下,她开始学会在闪避前利用枝杈的阴影短暂隐藏自身,突袭的动作也愈发收敛气息,带上了几分真正的诡秘。进步缓慢,却真实可见。
石獠是另一个极端。这头山猪蛮力惊人,覆着岩甲的皮毛防御惊人,但头脑简单得多。它的训练简单粗暴——苍榕会催动地底根须,在其冲锋路径上突然隆起形成障碍,或制造陷坑。最初石獭只会怒吼着撞碎或踏平一切,弄得浑身尘土。后来,它似乎略微明白了“脚下不稳”和“疼痛”之间的联系,冲锋时开始留意地面,甚至会尝试小范围的变向。让它理解协同防御或是复杂的阵型,目前还遥遥无期,但它无疑正成为一堵更可靠的肉盾。
灵明是最特殊的。这只白额松鼠的灵智开启程度最高,好奇心极强。它无法理解复杂的命令,却能敏锐地捕捉苍榕精神波动中的“意图”。苍榕鼓励它四处探索,并将看到的“图像”通过精神连接碎片化地传递回来——西面山崖上那只巨鹰巢穴的位置、北面沼泽弥漫的雾气又向外扩张了几米、东面狼群活动越发频繁…
于是,苍榕的感知范围,藉由这只小小哨兵,得以延伸到根系和枝叶无法触及的远方。作为回报,苍榕会凝聚一些特别纯净的露珠,滴落在它蓬松的尾巴上,那其中蕴含的微弱灵能让灵明格外愉悦,更加乐此不疲。
铁羽的金属怪鸦群是最难“训练”的,它们保留着更多的野性。苍榕能做的,是提供安全的宿眠之地(它的树冠)和偶尔用腐烂异兽尸体提炼出的纯净能量团作为奖赏。鸦群开始习惯以山谷为中心活动,遵循着最基础的“发现危险-回报巢穴(苍榕)”的模式。它们的锐目,成了灵明情报的重要补充。
这一日,山谷北侧隘口传来骚动。三只被沼泽阴冷气息侵蚀、失去神智的变异豺狗,循着血腥味误入了青苍之域。它们双眼赤红,涎水横流,只剩下吞噬的本能。
无需苍榕下令,警报首先来自空中——几只铁羽麾下的怪鸦发出尖锐啼鸣。枝杈上的幽影瞬间绷紧身体,融入阴影。正在拱食地下块茎的石獠抬起沾满泥土的头,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
战斗短暂而血腥。
幽影如鬼魅般从树影中扑下,利爪精准地撕开一头豺狗的咽喉,一击即退,再次消失。
石獠咆哮着发动冲锋,如同战车般将另一头豺狗撞飞,坚硬的獠牙直接挑开了它的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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