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阴,对于一株千年古榕而言,不过是树轮上增添几道微不可察的细密纹路。但对于一个少年,却足以完成从雏鸟到幼鹰的蜕变。
青果已长成挺拔的青年模样,常年的历练让他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眼神清澈却锐利,偶尔闪过的跳脱光芒被沉淀下的沉稳稍稍压下。他的实力,在苍榕有意无意的能量滋养和自身刻苦修炼下,早已突破蜕体境巅峰,稳稳踏入掌控境,甚至在这个境界中已走出不短的距离。放在人类据点,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精英好手。
山谷的安宁,伙伴的陪伴,系统的训练……这些曾滋养他的东西,如今却渐渐变得像一道无形的围墙。他体内奔流的力量和日益旺盛的好奇心,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冲击着这堵围墙。他翻阅着那几本愈发破旧的人类书籍,看着灵明用精神意念勾勒出的远方景象,听着铁羽族群讲述巡逻时的见闻,对外面那个广阔、危险而又精彩纷呈的世界,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探索欲望。
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苍榕那无比粗壮、需要数十人合抱的主干前。
“苍榕爸爸,”他仰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我想……出去看看。”
庞大的古榕寂静无声,只有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亘古如此。
青果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知道,苍榕一定能听到。
良久,一股温和而浩瀚的意志缓缓降临,轻轻包裹住他。没有言语,只有无数纷杂的意念图像涌入他的脑海:咆哮的狼群、阴冷的沼泽、锐利的鹰眸、沉重的脚步声、人类营地的刀光剑影、还有黑暗中扭曲蠕动的恐怖阴影……这是山脉中已知的危险。
紧接着,是担忧、叮嘱、告诫的情绪暖流。
最后,所有的意念汇集成一个清晰的询问:“非去不可?”
青果深吸一口气,眼神没有丝毫退缩,重重地点头:“非去不可。我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而不只是听说。我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又是一段沉默。
风似乎停了片刻。
然后,在青果惊讶的目光中,苍榕主干中部,一根约莫手臂粗细、色泽尤为莹润翠绿、隐隐有流光闪动的枝条,忽然自行断裂脱落。但它并未掉落在地,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飘落到青果面前,自动弯曲,缠绕在他的左手手腕上,严丝合缝,仿佛一个天然的护腕,散发着温和而精纯的木灵气息。
与此同时,苍榕的意志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吱吱!”灵明从枝头跃下,熟练地跳上青果的右肩,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脖子,精神意念传来:“苍榕大人让我跟你一起去,负责侦查和预警。别想甩掉我!”
天空中,一声鸦鸣响起。一只体型明显比普通铁羽族人稍小一圈,但翎羽金属光泽更纯、眼神格外灵动的乌鸦俯冲而下,落在旁边一根低矮的树枝上,歪着头看着青果。这是铁羽族群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速度极快,视觉极佳,名为“钢喙”,奉命同行,负责空中警戒与远程联络。
苍榕的意志缓缓退去,只留下最后一道温和却厚重的意念:“去吧。谨记,山谷永远是你的归处。此枝条,可护你三次。遇力不可敌之险,归来。”
没有过多的溺爱,没有强硬的阻拦。有的是一位王者的审视与衡量,以及一份深沉的、以独特方式表达的支持与牵挂。他深知雏鹰终须离巢,过多的庇护反而是一种束缚。如今的青果,已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加之灵明的智慧和钢喙的机动,只要不主动闯入其他王阶的核心领地或极度危险的死地,足以在山脉外围区域行走。
而那条看似普通的枝条,实则是苍榕本体分离出的一小部分精华所化,蕴含着他三次王阶层次的全力一击或绝对防御。这是苍榕能给予的,最实际的保障。
青果抚摸着手腕上温润的木质护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深沉关爱,眼眶微微发热。他朝着苍榕的主干,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苍榕爸爸。我会小心,也会回来。”
翌日清晨,青果整装待发。一身鞣制得极好的暗色皮甲,背负硬木弓与箭囊,腰间的骨匕换成了更锋利的、由炎掠帮忙熔炼打造的金属短刃。手腕上是那翠绿的枝条护腕,肩头站着灵明,头顶有钢喙盘旋。
幽影、石獠、炎掠、玄蚺等都来了, silent地看着他。没有送别的言语,只有幽影走上前,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腿,石獠低吼一声,炎掠甩了甩尾巴,玄蚺则缓缓沉入地下,仿佛在用它的方式说“地下之路,有我”。
青果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养育他的山谷,看了一眼那株参天蔽日的苍榕之王,转身,大步走向山谷出口,身影逐渐消失在弥漫的晨雾与林莽之中。
苍榕的主体意识,目送着那承载着他一丝牵挂的“枝条”远去,旋即再次沉入无休无止的能量洗刷与积累之中。第七遍洗刷,正在进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缓慢和艰难。
山脉之中,确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北方狼群偃旗息鼓,西方鹰王盘踞崖巅,沼泽深处的死寂气息收敛了许多,那沉重的脚步声依旧规律而遥远。各位王阶存在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各自固守领地,消化着灵潮复苏带来的红利,默默提升实力。
但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那些从空间裂缝中渗出的、充满不详与腐败气息的能量,依旧在山脉的某些角落滋生着扭曲的怪物。它们没有智慧,只有吞噬与毁灭的本能,是所有生灵共同的敌人。
青果的离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小,却预示着变化伊始。苍榕知道,这只是开始。青果的远行,必将搅动这片看似平静的山脉,而他自己,也需要在这最终的风暴来临前,完成那至关重要的极致锤炼。
王座之下,岂有真正的安宁?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信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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