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满,她是汉人商户女,在良德挣扎求存,有她要守护的家人和家业。
他们之间,隔着族群,隔着身份,隔着即将到来无法更改的婚约。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那些午夜梦回时的惦念,在此刻现实的沟壑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不合时宜。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简单的:“保重。”
小满也微笑着,清晰地回应:“保重。郎岩少峒主。”
她用了正式的称呼,划清了那道无形的界限。
郎岩眼底最后一丝微光寂灭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对巴隆道:“走。”
马蹄声响起,两人两骑很快消失在城门外的官道尽头,扬起淡淡的尘土。
小满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上强撑的笑容慢慢淡去,最终只剩下一片空茫的平静。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有些痒,她抬手拢了拢,指尖冰凉。
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两个世界了。
他会成为受人敬仰的峒主,拥有他的责任,他的子民,他的……妻子。
而那个曾经在溪边教她辨认草药,在山林间与她并肩而行,眼神清澈明亮的少年郎岩,将永远留在记忆的某个角落,蒙上时光的尘埃。
这样,很好。
这才是最适合他的结局。
她在城门下站了许久,直到日头升高,才缓缓转身,朝着萧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有些沉,心口某个地方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释然。
回到萧家小院时,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院子里停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几个陌生面孔的仆役正沉默而迅速地从车上搬下一个个箱笼,里面隐约可见是各种药材,布匹,还有米粮。
小满正疑惑间,只见正屋门帘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吴承宇。
不过短短几日,吴承宇也憔悴了许多。
他穿着件石青色的圆领窄袖袍,外面罩了件半旧的鸦青色裲裆,左臂处用厚厚的绷带固定着,掩在宽大的袖子里,但行动间仍能看出不便。
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的锐利和沉重。
“小满姑娘。”吴承宇见到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苦涩至极。
“吴公子,你回来了?”小满迎上前,目光落在他臂上的绷带,“你的伤……”
“皮肉伤,无碍。”吴承宇摇摇头,语气急迫,“萧兄他……怎么样了?我听说郎少峒主来过了?”
“郎少峒主刚走。萧公子已脱离险境,高热退了,伤口也在愈合,只是人还未醒。”小满答道,看着他身后那些箱笼,“吴公子,你这是……”
吴承宇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萧兄是为救我才伤成这般。我不知该如何弥补。这些药材,补品,日常用度,是我眼下能尽力搜寻到的。萧伯母和老夫人在何处?我得向她们请罪。”
他说着,眼圈已经红了,声音哽咽,竟是要朝着正屋跪下。
小满连忙拦住他:“吴公子,使不得!萧伯母她们刚缓过神,正在休息。萧公子既已无性命之忧,便是万幸。你也是伤者,且进来坐下说话。”
她看出吴承宇精神极度紧绷,状态很不对劲。
这时,萧晴闻声也出来了,见到吴承宇和他带来的东西,也是一愣,随即道:“吴大哥,你快进屋。娘和祖母刚服了安神汤睡下,你先歇歇。”
几人进了堂屋,吴承宇坚持不肯坐主位,只在侧边椅子上坐下,腰背却挺得笔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萧晴让仆役上了热茶。
“吴公子,”小满斟酌着开口,“你和萧公子在雷州,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会伤得如此之重?萧公子的护卫……”
她的话还没问完,吴承宇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中涌上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护卫……”他喃喃重复,声音颤抖,“清石……清石他们……都死了……”
“死了?”小满和萧晴同时惊呼。
吴承宇闭上眼,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像是沉入了某种极其可怕的回忆中。
良久,他才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们……从雷州港乘船返回,走的是近海航道。原本一切顺利,谁知……船行至硇洲岛附近海域时,天色将晚,突然从几处礁石后面冲出五六条快船!船上的人……黑巾蒙面,手持刀弓,二话不说就围了上来,箭矢如雨!”
他顿了顿,呼吸急促起来:“我们的船不算小,也有护卫,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明显是惯于水战的老手,手段狠辣……箭矢专往舵手和要害处射。清石……清石大哥带着人拼死抵挡,让我和萧兄躲进舱底。可,可对方竟用了火攻!船尾起火,不得不弃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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