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且慢!”小满上前一步,挡在门前,虽然身形单薄,气势却丝毫不弱,“既然官府要查,民女自当配合。只是,按照杂律,凡官府查封民产,需有正式文书,载明事由,查封物品,执行吏员,并需当事人在场见证,签字画押。敢问官爷,查封文书何在?可否让民女一观?若无文书,仅凭二位官爷口说,便要强行破门查封,恐怕……于法不合吧?”
她竟然搬出了《唐律疏议》!
那班头和另一个差役都愣住了,他们惯常欺压些不懂法的升斗小民,哪想到一个商户女子居然能说出律条来?这年头,识字懂法的女子可不多见。
班头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地喝道:“你这女子,好生刁滑!官府办事,难道还要向你交代不成?再不闪开,休怪铁尺无情!”
金花在一边看得心急火燎,生怕小满吃亏,想上前又被阿土死死拉住。
小满却毫无惧色,反而微微提高了声音,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民女并非刁滑,只是依法询问。我大唐自有法度,便是县尊老爷在此,也当依法行事。若官爷执意无文书便要查封,民女虽是一介女流,也只好拼着这铺子不要,去州府,去经略使衙门,问一问这‘王法’二字,到底还作不作数!想必在场诸位乡邻,也都想看看,这良德县衙,是不是真的可以不教而诛,无法无天!”
她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仅点明了依法抗争的途径,更巧妙地将围观民众拉到了“王法公道”的同一立场。
果然,人群中议论声更大,甚至有人出声附和。
“是啊,总得有个说法!”
“封店也得有文书啊!”
两个差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们奉命前来,上头的确只给了口头吩咐,让他们“找由头封了沈家货栈,盘查一番”,哪有什么正式文书?本想吓唬一下了事,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这女子不仅懂法,还敢硬顶,更煽动了民意,事情若真闹大,他们这些小吏可担待不起。
班头眼神闪烁,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嘴里却还硬撑着:“你……你休要胡言!扰乱公务……”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却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何事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穿着深绿色官服,头戴黑色幞头,约莫五十多岁的官员,带着两名随从,正从码头方向踱步而来。
看其服色,应是县衙的佐贰官,可能是县丞或主簿。
那班头如蒙大赦,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张县丞!您来得正好!这沈家货栈涉嫌囤积居奇,小的奉命前来查封,但这女掌柜百般阻挠,还口出狂言,诽谤官府!”
来的正是良德新上任的张县丞。
他目光扫过现场,落在小满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审视。
小满不慌不忙,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民女沈小满,见过张县丞。并非民女阻挠,实是这二位差爷前来查封,却无官府正式文书,民女依法询问,反被斥为刁滑。我沈家货栈清白经营,不知所犯何法,还请县丞明示。若有文书法条,民女绝无二话,立刻配合官府查抄。”
她将“依法询问”,“清白经营”,“查抄”几个词咬得很清晰。
张县丞沉吟片刻,他自然知道这次查封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是县令得了某方面的“示意”才让他派人来的。
但眼前这女子如此镇定且通晓律法,背后是否也有倚仗?
而且围观者众,若处理不当,确实容易惹来非议。
如今朝廷对地方吏治颇为关注,尤其是岭南这种羁縻之地,闹出民变可不是好玩的。
“嗯,”张县丞捻须缓缓道,“查封商户,确需文书。或许是下面的人办事急躁了。”
他瞪了那班头一眼,“既然沈掌柜提出异议,那今日便暂不查封。”
班头连忙低头称是。
张县丞又看向小满,语气放缓,却带着官腔:“不过,既然有人举报,官府也不能不查。这样吧,沈掌柜,你这货栈,暂且歇业三日。三日之内,将你所有货品的进货凭证,销售账册,库存清单,整理齐全,送到县衙户房备查。若查明确无囤积操纵情事,自然还你清白,准你开业。如何?”
这是以退为进,不查封,但勒令歇业,并要查账。
三日时间,足够让本就风雨飘摇的货栈雪上加霜,客源进一步流失,查账更是麻烦,鸡蛋里总能挑出骨头。
小满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县丞明断。民女遵命,三日内必将账册凭证送呈县衙。只是……”
她抬眼,目光清澈地看着张县丞,“民女也有一事相求。”
“讲。”
“举报之人,空口无凭,便累得小店歇业,声誉受损。若三日后查证民女店铺清白,还请县衙出具公示,以正视听,并……”她顿了顿,“依律追究诬告之责。否则,人人效仿,良德商市,恐永无宁日。我想,这也不是县尊老爷和陈县丞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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