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像是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又黑暗的水底。
没有梦,没有思绪,只有彻底放空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如同细小的气泡,一点一点地从深处浮起。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远远近近的,有熟悉的,压低了的声音。
“大夫说了,就是劳累过度,心神损耗太大,加上饮食不调,虚火上升,急怒攻心……”
是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心疼。
“都怪我,不该那么急着拉小满回来,她这些天在萧家肯定就没吃好睡好。”是金花自责的哽咽。
“让她好好睡一觉,比什么药都强。参汤温着呢,等她醒了一小口一小口喂。”陈伯苍老而沉稳的声音。
然后是触觉,身下是家中熟悉的,铺了旧褥子的硬板榻,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带着阳光和皂角混合的味道,额头似乎覆着一块微凉的湿布巾。
小满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慢慢才聚焦。
她看到自家堂屋那被烟火熏得微黑的房梁,斜斜的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静静飞舞。
“阿姐醒了!”一个惊喜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是小草。
她趴伏在榻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满。
这一声喊,立刻引来了其他人,小满娘第一个冲过来,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又涌上泪花,伸手摸了摸小满的额头:“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心口闷不闷?”
惊蛰抱着女女也凑过来,脸上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可算醒了,从昨天晕过去,睡了快一天了!吓死我们了!”
谷雨拄着拐杖挪近,眉头紧锁:“阿姐,你感觉怎么样?”
柳枝和翠柳也围在一旁,满脸担忧。
小满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发紧,只发出一点气音。
惊蛰连忙端来一直温着的参汤,小心地用小勺喂了她几口,微苦回甘的温热液体滑过喉咙,小满才觉得缓过一口气。
“我……没事。”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她娘按住了。
“别动!大夫说了要静养!”小满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又是心疼又是后怕,“你说你这孩子,在萧家没日没夜地操劳,又跟官府的人置那么大气,身子骨是铁打的也禁不住啊!”
金花在一旁红着眼圈道歉:“小满,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小满摇摇头,缓了缓,问道,“货栈那边……怎么样了?”
“阿土在看着呢,门关着,挂着歇业的牌子。”金花忙道,“账册和进货单子我都找出来了,堆在里屋,等你精神好些我们一起整理。”
陈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沉声道:“丫头,先顾好你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要是倒下了,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有货栈那些指望你的伙计,可怎么办?”
小满看着家人关切而忧虑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她这些日子确实忽略了他们,把所有重担都压在自己肩上,却忘了自己也会倒下。
“陈伯说的是。”小满轻声应道,重新躺好,“我歇歇就好。萧公子那边……有消息吗?”
惊蛰道:“昨儿傍晚萧晴妹妹打发人来问过你的情况,听说你累晕了,也很担心。萧公子那边,还是老样子,没醒,但伤势稳定。”
小满点点头,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却依旧悬着。
她闭上眼,感觉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疲惫,尤其是脑袋,昏沉沉的,像灌了铅。
接下来的大半日,小满都被家人强制按在榻上休息。
她娘变着法儿给她弄吃的,熬了浓浓的鸡汤米粥,蒸了嫩滑的鸡蛋羹。
惊蛰和柳枝翠柳本就包揽了所有家务活,连小草都懂事地不吵不闹,只是时不时跑过来摸摸阿姐的手,确认她还在。
小满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身体仿佛要将之前亏空的精力一次性补回来。
偶尔醒来,喝点水或汤,听着院子里家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女女偶尔的奶声,心里那处因连番打击而冰封的角落,渐渐被这平淡而真实的温暖渗透,生出些许力气。
她也会不自觉地去摸胸前衣袋里那支木簪。
温润的木质触感,让她想起萧翊沉静的目光,想起他昏迷中苍白的脸,想起雷州未知的凶险,也想起官府差役蛮横的嘴脸和那刺目的封条。
纷乱的思绪交织,让她即使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窗纸染成暖橙色。
小满喝了药,正靠坐在榻上,小口吃着惊蛰端来的蒸芋头,心里盘算着明日无论如何要开始整理账册了,三日之期,已过去一天。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带着喜气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福安激动得变了调的声音:“小姐!小姐可在?我家少爷……少爷他醒了!”
“哐当”一声,小满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芋头滚落在被子上。
她猛地坐直身体,眼前因动作太快而黑了一瞬,心脏却怦怦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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