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西拉城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铁锈味。不是铁器打磨的冷冽,是混着贫民窟泥地的腥气、墙缝里陈年血渍的咸涩,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都裹着灰黑色的渣子,像摔碎的锈铁。
约尔缩在柴房最里侧的破麻袋里,麻袋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漏进来的冷风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他把自己蜷成一团,卷毛黑发被柴房顶上漏下的雨丝打湿,一缕缕贴在额角,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一双赤红色的眼瞳,在昏暗中亮得扎眼——那是他最不像“人类”的地方,也是巷里人叫他“魔族崽子”的缘由。
外面的积水被踩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越来越近。约尔的心脏跟着节奏跳,每一下都撞得肋骨发疼——是父亲托尔回来了,身上准带着酒馆的麦酒气,还有没撒完的酒疯。
“出来!”
柴房门被踹开的瞬间,冷风裹着浓烈的酒气灌进来,吹得麻袋上的破洞“哗啦”作响。托尔的手像淬了冰的铁钳,一把揪住约尔的衣领,将他从麻袋里拎出来,重重摔在院子的泥地上。雨丝砸在脸上,冷得像针,约尔能感觉到泥水里的碎石子硌着后背,疼得他龇牙,却不敢出声。
他抬眼望去,灶台边的母亲莉娜正跪着,膝盖陷在湿泥里,围裙上沾着灶灰和干涸的血印——那是昨天托尔酒后踹她时,撞在灶台角留下的。她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哭声被死死憋在喉咙里,只漏出细碎的呜咽,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血渍,像颗凝固的红豆。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托尔的粗糙靴子碾过约尔的手背,皮革与泥地摩擦的糙感,混着骨头被压的钝痛,让约尔的指尖狠狠蜷缩起来。“巷尾的精灵货栈,让你偷块最便宜的亚麻布,你居然空着手回来?”
约尔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不是没去——傍晚的时候,他蹲在货栈后墙的阴影里,数了半个时辰的守卫:左边那个左腿瘸,每走三步就会下意识停顿半秒;右边那个总摸怀里的铜怀表,每次打开表盖看时间,指尖离开表链的间隙刚好五秒。前世看的《孙子兵法》里“避实击虚”的字眼,当时就在脑子里转,可他刚要借着那五秒空隙钻进去,货栈里飘出的精灵语就像冰锥扎进耳朵——
“抓住偷东西的小杂种,直接扔去喂边境的魔狼,省得脏了货栈的地。”
尖细的精灵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约尔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他才八岁,这具身体瘦得能数清肋骨,胳膊细得像晒枯的芦苇,上次巷口五岁的亚人小孩挥着木剑都能把他推倒。魔狼是什么?他只听莱恩说过,是边境森林里的怪物,牙上淬着毒液,一口能咬碎人的骨头。他不怕偷东西被打,可他怕再也见不到母亲半夜偷偷塞给他的黑面包,怕再也听不到莱恩耷拉着猫耳说“你眼睛好看,不像坏人”。
“哑巴了?”托尔见他不吭声,抬脚就要往他肚子上踹。莉娜突然扑过来,双手死死抱住托尔的腿,指甲深深掐进他沾着泥的裤腿:“别打了!他还小!布我明天去洗衣房洗盘子换,洗一个月总能换一块,你别打他!”
“洗盘子?”托尔猛地抬脚,把莉娜踹得摔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糊了她一脸。他眼睛瞪得通红,酒气喷在约尔脸上,呛得人发晕:“你洗一个月盘子能换两个银币?巷尾精灵货栈的人说了,抓住偷东西的小杂种,就给两个银币!两个银币够我买三坛麦酒,够我喝到下个月!”
约尔趴在泥里,视线被雨水模糊,却能清楚看见莉娜趴在地上,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手还在轻轻往他这边伸,像是想把他拉到身后。突然,前世加班到凌晨的记忆撞进脑子里——24岁的陈XX,裹着羽绒服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手机屏幕亮着母亲发来的微信:“崽,别熬了,妈给你留了排骨汤,回家热着喝。”
那时候他总觉得,社畜的苦是天底下最累的苦,是咖啡灌到心悸、报表改到流泪的苦。可现在他才知道,苦是分层次的——社畜的苦熬熬能等到天亮,能等到一碗热汤;而这异世界的苦,是钝刀子割肉,是看着母亲被打却不敢拦,是被人叫“魔族崽子”躲在柴房里发抖,是连一块黑面包都要藏着掖着的苦,苦到能把人碾碎了,连骨头渣都不剩。
“我去偷。”
约尔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带着点咬碎牙的倔强。他撑起身子,卷毛上的泥水往下滴,赤瞳盯着托尔的鞋尖:“明天我去偷,偷到亚麻布,你别打我妈。”
托尔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黄牙上还沾着酒渍。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揪住约尔的卷毛,把他的头往泥地里按了按:“早这样不就好了?记住,要是被精灵抓住,就说你是孤儿,爹妈早死了,别连累我和你妈——听见没?”
约尔的脸埋在泥里,尝到了土腥味,却还是点了点头。托尔松开手,骂骂咧咧地回了屋,临走时还踢翻了灶台边的水桶,水“哗啦”一声泼在泥地上,漫到了约尔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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