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大宁卫衙门公堂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噼啪作响,但空气却冷得像结了冰。堂上堂下站了二十多号人,却没人说话,只有炭火爆裂的声响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马铎坐在公案后,身上穿着正三品指挥使的常服,崭新的料子,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暗红色的光。腰间的玉带扣是和田玉的,温润透亮,雕着云纹。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碗是景德镇的白瓷,薄如蛋壳,茶水碧绿。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然后抬起眼皮,看向堂下。
堂下跪着刘师傅和张铁柱。两人都没穿匠人的短褐,而是换上了干净的布衣——这是陈默临走前交代的,上公堂要体面些。刘师傅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张铁柱跪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像绷紧的弓弦。
堂两侧站着八个衙役,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前方地面。王振站在右侧,手按在刀柄上,目光低垂,不敢看刘师傅。周千总、钱把总、孙百户等人也都在,分列两旁,个个神色凝重,互相交换着眼色。
李贵站在角落的案桌后,面前摊着账本和笔墨,他是今天负责记录的。但他的手在抖,笔尖在纸上点了好几个墨点。
马铎放下茶碗,瓷碗和木案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在寂静的公堂里格外刺耳。
“刘德全,”马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公堂里回荡,带着官腔,“有人告你工坊私造军械,倒卖火药,你可认罪?”
刘师傅抬起头,眼神平静:“回指挥使,工坊所造军械,皆为卫所定制,有采买文书为证。火药更是按需配制,用于守城防御,从未倒卖。”
“是吗?”马铎冷笑,从案上拿起一份文书,展开,“这是库房军需司的账册,记录工坊上月领用硝石三百斤,硫磺一百五十斤,木炭二百斤。可工坊上月只上交火药一百五十斤。还有一百五十斤的火药,去哪了?”
堂内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几个军官互相看了看,眼神复杂。
刘师傅平静地说:“大人明鉴。硝石硫磺配制成火药,有损耗。三斤原料出一斤火药,是工部定例。工坊上月领原料六百五十斤,按例应出火药二百一十六斤,实出一百五十斤,是因试制新配方,损耗较大。此事军需司李经历知晓,也有记录。”
“李贵?”马铎挑眉,声音拉长了,“传李贵。”
李贵从角落走出来,脚步有点飘。他走到堂中央,躬身行礼:“下官李贵,见过指挥使。”
“李贵,刘德全说你知道火药损耗之事,可有记录?”
李贵迟疑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有。工坊每批原料的领用、成品上交、损耗明细,都记在这本册上。上月领原料六百五十斤,实交火药一百五十斤,损耗按工部定例核算,在合理范围内。”
马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李贵会替工坊说话。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军需官,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盯着李贵,目光像刀子:“李贵,你可想清楚了?私造火药,倒卖军械,是死罪。包庇同罪。”
李贵的手抖了一下,册子差点掉地上。但他稳住手,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豁出去的光:“下官……下官只是据实记录。指挥使若不信,可派人查验工坊库存,清点原料和成品。”
“本官当然要查。”马铎一拍惊堂木,声音很大,“啪”的一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王振!”
“末将在!”王振上前一步。
“带人去工坊,把所有火药、原料、成品,全部查封清点。一本账本都不许漏!现在就去!”
“是!”
王振领命,带着一队士兵出去了。脚步声在公堂外的石板上响起,渐渐远去。公堂里暂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外面风吹过屋檐的呜呜声。
马铎重新端起茶碗,但没喝,只是用碗盖轻轻拨弄着茶叶。他看向刘师傅,眼神里带着讥讽:“刘德全,陈默走之前,是不是交代你,要把工坊守好?可惜啊,他这一走,你就守不住了。私造火药,倒卖军械——这两条罪,够你掉十次脑袋。”
刘师傅没说话,只是跪着,脊背挺得更直了。
张铁柱忍不住了,抬头吼道:“指挥使!工坊从未倒卖军械!那些新铳新甲,都供应给卫所了!”
“供应给卫所?”马铎笑了,那笑声很冷,“那为什么开平卫、广宁卫、义州卫,都从你们工坊买铳买甲?价格还比卫所采买价低?这不是倒卖是什么?”
“那是……”张铁柱语塞。
“那是什么?”马铎打断他,站起身,走到公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是陈默临走前交代的,要你们‘广结善缘’,对不对?本官早就知道,你们工坊和周边卫所勾连,私相授受。现在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本官念你们是匠人,不懂规矩,只要老实交代,陈默是怎么指使你们倒卖军械的,本官可以从轻发落。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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