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林昭按住他的手腕。
粟米从指缝漏下,烫得他掌心发疼。
他望着火光里晃动的人影,喉咙发紧:赵家这是算准了流民刚安顿,防备最松。
存粮仓里还有半车上个月收的麦种,烧了的话...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头正撞进小棠仰起的脸。
小姑娘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粗布裙角沾着草屑,发辫散了一半,却还攥着他的衣角。
她的手凉得像浸过井水,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哥,我...我记起来了。她咳嗽着,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西山...山坳里有片野栗子林,去年秋...秋末我和阿婆去捡过,树底下...底下埋着栗子。
林昭的呼吸突然顿住。
他蹲下来,把小棠额前的乱发理到耳后。
小姑娘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眼尾还沾着没擦净的泪,可眼睛亮得像星子:阿婆说...说野栗子能熬粥,甜丝丝的。
好棠棠。林昭把她抱起来,下巴抵着她发顶。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隔着粗布都能摸到凸起的肩胛骨。
他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点焦糊的烟火气,突然想起三天前她蹲在灶前,把最后半块麦饼塞给他时,也是这样仰着脸笑。
大牛,带五个人去西山找栗子。他把小棠交给旁边的张寡妇,声音沉得像块铁,剩下的跟我去救火。他抓起地上的粟米袋,刚要往火里冲,却被身后的药香绊住脚步——杜仲举着陶碗从草棚里跑出来,碗里的褐色药汁晃得厉害,却一滴都没洒。
退烧了!杜仲的眼睛亮得吓人,狗蛋喝了半盏,现在额头没那么烫了!他把陶碗塞给张寡妇,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剩下的药,按这个方子再熬三锅,能救二十个孩子。
林昭的手指在粟米袋上攥出深深的褶皱。
他望着杜仲发红的眼尾——那是熬夜筛药时被药渣眯的,又望向火场上蹿的黑烟。
存粮仓里的麦种没了可以再抢,但二十个孩子的命...他突然把粟米袋往地上一摔,袋口的绳子地崩断:全部熬成稀粥,先给老人和孩子。
粟米哗啦啦淌了满地。
李大牛瞪圆了眼:昭哥,这是咱们三天的口粮!
烧了的存粮能抢回来,饿坏的孩子抢不回来。林昭弯腰抓起一把粟米,谷粒扎得掌心生疼,去,把晒谷场的陶缸全搬来。
火势在寅时初歇。
林昭蹲在焦黑的草棚前,捡出半块没烧透的麦种,放在掌心焐着。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杜仲。
老军医的药囊搭在臂弯里,露出半截染血的帕子——是小棠的。
昭子。杜仲的声音比山风还凉,小棠的帕子。他展开帕子,上面的血渍像朵枯萎的红梅,肺痨,拖了半年了。
林昭的手指猛地一颤。
麦种从指缝滑落,滚进焦土里。
他想起昨夜小棠蜷在他怀里咳嗽,他以为是受了凉;想起她总说不饿,把麦饼塞给他;想起她刚才提起野栗子林时,眼睛里那团明明灭灭的光——原来不是孩子气的兴奋,是在和死神抢时间。
能治吗?他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
杜仲别过脸去。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鼓鼓的药囊——那里面装着最后半袋火药灰,是治金疮的宝贝,可治肺痨...他喉结动了动:得用川贝、百合、阿胶,赵家药库里有。
林昭突然站起来。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遮住了焦黑的草棚。
李大牛从火场那边跑过来,手里攥着半块没烧完的赵家玉佩,边缘还沾着黑灰:昭哥,赵家族长的儿子赵虎在火场,被咱们逮住了。
关起来。林昭的声音像块冰,明日启程,去抢赵家的药材库。他转身走向草棚,从墙缝里摸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半截火药犁头——是前日炼铁时剩下的废料,混着硫磺和木炭,砸在人身上能崩出血洞。
他攥着犁头,指节泛白,犁头的棱角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上,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淡金色的光幕里,【医疗区稳定度+15】【民心值+5】的字样泛着暖光,可林昭看都没看。
他望着草棚里小棠蜷成一团的身影,把火药犁头绑在长杆上,犁头的尖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举着它冲。他轻声说,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狠劲,明日,赵家药库的门,得用这玩意儿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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