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碾过半块焦黑的木柴,噼啪声惊得他低头——是昨天烧火药犁时崩飞的炭屑。
山风卷着炊烟钻进鼻腔,混着药材的苦与粥锅的甜,他刚要深呼吸,一声炸雷似的吼喝劈碎了暮色。
“粮仓里还有多少!”
孙大牙像头炸毛的野猪挤到人群最前,空陶碗砸在泥地上,溅起的泥点糊在他皴裂的手背上。
这个三天前还缩在草棚里啃树皮的精瘦汉子,此刻脖颈暴起青筋,额角的刀疤随着嘶吼一跳一跳:“老子媳妇快生了!再喝稀得照见人影的粥,娃都得生在饿鬼道里!”
骚动如滚水般漫开。
抱着病儿的妇人攥紧了怀里的破布,白发老头颤巍巍扶住帐篷杆,几个年轻力壮的流民互相推搡着往前涌,有人踩翻了药罐,褐色药汁在泥地上蜿蜒成丑陋的蛇。
“都闭嘴!”林昭的吼声比孙大牙更沉三分。
他顺着陡坡往下走,粗麻裤脚沾了露水,每一步都踏得泥地发颤。
当他站到人群中央时,孙大牙的吼喝像被掐断的琴弦,只余粗重的喘息。
“李婶。”林昭转向挤过来的老妇人。
李氏的枣木拐杖戳在孙大牙脚边,杖头包的铜皮擦着泥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灶灰,却把最干净的蓝布衫穿在身上:“少东家,老身活了五十八年,见过七任县令开仓——”她突然顿住,因为十二岁的阿狗正拽她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老妇人手背。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阿狗的手指转过去。
东侧空地上,二十匹青骡子正垂着脑袋卸驮子,每只驮筐都鼓囊囊坠着,米香混着干草味扑过来。
赶骡子的是楚月的亲兵,为首的小头目正解下腰间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新拆的粮袋上,晕开深色的圆斑。
当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时,林昭正盯着那圆斑。
淡金色光幕浮现在眼前,选项的字迹被风吹得有些摇晃:【粮仓抉择】A.开仓发放(民心 + 30)B.定量配给(秩序稳定)C.暂缓分发(物资储备)。
他想起现代社区分发救灾物资时,王大妈为多领两斤米和老张头吵架,最后闹得警察都来了——那时他蹲在社区服务中心门口,给两家各塞了箱牛奶才平息。
“都往后退三步!”林昭突然扯开粗布衣襟,腰间的火药犁闪着冷光。
这犁头他烧过三次,铁面被火烤得发暗,边缘却还留着前几日烫穿木板的焦痕。
人群下意识往后缩,孙大牙退得太急,踩翻了自己的陶碗,碗底磕在石头上,裂出蛛网似的细纹。
“我这还有三两银子。”林昭摸出用布包着的银锭,布角还沾着小棠煎药时溅的药渍,“够买半袋粟米。今晚先煮三锅稠粥——”他转身指向楚月的亲兵,“粮袋过秤,每袋记清数目。”又看向杜仲,“李大夫,您带五个识字的,拿我画的表格记人数。”最后目光扫过人群,在孙大牙脸上多停了一瞬:“老弱病残优先,每人两勺;青壮每人一勺半。”
李氏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好个‘定量配给’!”她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林昭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麻渗进来,“当年陈县令开仓,让百姓自己抢,结果踩死三个娃。少东家这法子,稳当。”
阿狗突然窜出去,抱着个粮袋就往灶房跑,小短腿带起的风掀翻了他的破草帽。
几个流民跟着动起来,有帮着卸粮的,有去搬灶石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人群,竟自发分成了几拨。
林昭看着这场景,想起社区里张叔组织核酸队伍,王姐帮忙搬物资——原来不管哪个世道,人都盼着有条能走的道。
第一锅粥的白雾腾起来时,林昭正蹲在灶前添柴。
木柴噼啪作响,火星子窜上夜空,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粥香裹着热气漫开,孙大牙不知何时凑到了锅边,喉结动得像吞了只活蛤蟆。
他的手在身侧攥成拳,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在沸腾的粥锅上,仿佛那不是米,是能把他整个人烧穿的火。
“昭哥!”小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喘息。
林昭回头时,正看见妹妹举着药碗,碗里的药汁晃出几滴,落在他脚边的泥地上。
而孙大牙的手,已经悄悄搭上了粥桶的边缘。
第一锅粥的白雾刚漫到林昭眉梢,孙大牙突然像被抽了筋的疯牛般撞向粥桶。
他佝偻的脊背撞在木桶沿上,滚烫的米汤劈头盖脸浇下来,几个凑近看粥的妇人尖叫着跳开,孙大牙却像感觉不到烫似的,反手抓住桶沿往下一掀——他说放粮是放粮!浑浊的粥液混着米粒泼在泥地上,惊飞了几只啄食的麻雀。
林昭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看着孙大牙脚边那滩泛着油光的粥,突然想起今早阿狗扒着粮袋缝儿嘀咕的沙沙声。
这汉子脖颈上的刀疤正随着喘息扭曲成青紫色,袖口还沾着没擦净的沙粒——原来昨夜掺沙子进粮袋的鬼蜮伎俩,竟是他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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