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生升任常务副厂长没几个月,就揣着一份沉甸甸的报告,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报告里写得明明白白——红星煤厂要想扩大产能、保障安全生产,必须引进一套先进的采煤掘进机组,而眼下国内技术尚不成熟,最优的路子,便是去香港考察采购。
厂长捏着报告看了半晌,重重一拍桌子:“这事我看行!大生,这趟差事,非你莫属!”顿了顿又道,“人手你自己挑,经费厂里全力支持!”
周大生早有盘算,当下便应下:“厂长放心,我保证把最适合咱厂的设备带回来!”
出了厂长办公室,周大生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娄小娥。
娄小娥这些年跟着周大生,在厂里的后勤和财务上帮了不少忙,心思细、账目清,更重要的是,她早年随家人在南方待过,多少懂些粤语,去香港这样的地方,有她在身边,能省不少麻烦。更关键的是,她的父亲娄振华早年移居香港,在商界颇有声望,真要是遇上难处,也好有个照应。
周大生找到娄小娥的时候,她正在整理职工食堂的账目。听见周大生要带她去香港考察,还提及可以顺路探望父亲,娄小娥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带着颤:“去香港?还能……还能见着我爹?”
“那还有假?”周大生笑着把一份红头文件递过去,“厂里批的,后天就动身,你赶紧把手头的事交接一下,顺便准备些随身的东西,再想想给你爹带点啥礼物。”
娄小娥回过神来,眼眶瞬间红了,连连点头:“哎!我这就去办!”
两天后,周大生和娄小娥背着帆布包,登上了南下的火车。一路颠簸,辗转数日,终于抵达了香港。
刚踏出车站,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就让两人有些目不暇接。马路上车水马龙,双层巴士穿梭不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街边的店铺挂着琳琅满目的招牌,中英文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子与内地截然不同的活力。
娄小娥看得眼睛都直了,紧紧跟在周大生身后,手心攥得发白,小声嘀咕:“这香港,可真热闹啊……不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周大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按照娄小娥提供的地址,先找了辆出租车,直奔娄家府邸。
车子停在一处带庭院的小楼前,娄小娥刚下车,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门口张望,眉眼间依稀是记忆里的模样。
“爹!”娄小娥再也忍不住,喊出声就扑了过去。
娄振华愣了愣,随即认出了女儿,老泪纵横地抱住她:“小娥!我的小娥!你可算来了!”
父女俩相拥而泣,周大生站在一旁,笑着等他们平复情绪。
进了屋,娄家的姨娘们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闻讯赶来,热情地围着娄小娥问长问短,端茶递水,摆上满满一桌子港式茶点。娄振华拉着周大生的手,听他说这次来香港是为煤厂采购设备,又听女儿说起这些年周大生对她的照拂,当即拍着胸脯道:“大生,小娥跟着你,我放心!采购设备这事,包在我身上!在香港地界,还没有我娄振华摆不平的事!”
周大生原本还想着,等安顿好再请娄振华帮忙,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连忙起身道谢:“伯父,那就麻烦您了!”
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娄振华就亲自陪着周大生和娄小娥,去了那家专营矿山设备的公司。
有娄振华这位本地商界大佬出面,接待规格瞬间拔高,公司老板亲自出面洽谈。可谈着谈着,还是遇上了麻烦——对方听说他们是内地煤厂的,竟坐地起价,把设备价格抬高了三成,还说运输到内地的报关手续繁琐,要额外加收一大笔服务费,言语间更是带着几分轻视。
周大生脸色沉了下来,正要据理力争,娄振华却先一步开口,用粤语和对方老板交涉起来。他语气不重,却句句带着分量,不仅点出了对方公司的几个竞争对手,还隐隐透露了自己在海关的人脉。
对方老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看生意要黄,又忌惮娄振华的实力,最终只能服软,不仅把价格压回了原价,还承诺免费代办报关和运输手续,附赠三年的设备维修保养服务。
周大生暗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有娄振华撑腰,这麻烦事果然迎刃而解。
签完合同,周大生松了口气,却发现娄振华在交涉时,时不时会捂住胸口,脸色也有些发白。
“伯父,您没事吧?”周大生连忙扶住他。
娄振华摆摆手,强撑着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如从前了。”
娄小娥闻言,心里一紧,连忙拉着父亲的手,眼圈泛红:“爹,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以后我常来看您。”
娄振华看着女儿,眼眶也红了,拍了拍她的手:“好,好,爹等着。”
正事办完,娄家上下热情挽留,周大生和娄小娥便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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