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左肩的伤口随着蹒跚的步履不断牵扯、渗血,湿冷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视线越来越模糊,周围的雾气不再是白色,而是开始泛起灰黑的斑点,耳畔除了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心脏狂乱的搏动,再也听不见其他。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这具濒临极限的躯体,漫无目的地向前挪动。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百米,却仿佛耗尽了一生。就在双腿再也无法支撑,即将软倒的瞬间,前方浓雾的轮廓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比周围山林更深沉的、方正的阴影。
一座……建筑?
我用尽最后力气,踉跄着扑过去。近了,看清了,那是一座早已荒废、破败不堪的山神庙。庙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屋顶塌了大半,残存的椽子上挂着湿漉漉的苔藓,断壁残垣间野草疯长。
顾不得许多了。我一头栽进庙门,脱离了外面无孔不入的湿冷雾气,虽然庙内同样阴寒刺骨,但至少有了遮蔽。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冰冷、积满尘土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呛人的霉灰。
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肩伤,眼前阵阵发黑。我蜷缩在门内的角落,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过了好半晌,那灭顶般的眩晕感才稍稍退去。
必须处理伤口。
我艰难地用右手撕开左肩早已被血浸透、凝结的衣物。借着从破屋顶漏下的、被雾气稀释的微弱天光,看清了伤处。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皮肉翻卷,颜色发暗,子弹似乎没有贯穿,还留在里面。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没有药品,没有清水,甚至连一块干净的布都没有。我咬着牙,从内衣下摆还算干净的地方,用力撕下几条布,将伤口上方用力扎紧,试图减缓流血。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刚刚积攒起的一点力气,冷汗浸透了全身。
做完这一切,我虚脱般地靠在墙上,意识又开始漂浮。但胸口那黑色皮卷硬质的触感,不断提醒着我所处的境地。
不能睡……睡着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再次掏出那个皮卷。庙内的光线比外面更暗,几乎无法视物。我摸索着,将它凑到眼前,几乎是鼻尖贴着那冰冷的表面,极力辨认。
“龙吟非声……血脉启……”
还是这几个字。后面的,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那些微缩的图案更是模糊一团。
绝望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难道拼死得到的线索,就这样成了无用的废物?
不甘心。
我挣扎着,用右手在身旁的地面上胡乱摸索,想找个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块尖锐的石片,或许能借助摩擦产生一点微光?或者,只是无意识的徒劳。
手指触碰到了一截半埋在泥土里的、坚硬而形状规整的东西。不是石头。
我愣了一下,用力将它抠了出来。是一截朽烂的木头,但形状……像是一个小匣子的残角?上面似乎还有模糊的漆痕。
心中一动。我强撑着,在这庙门内的角落附近,更仔细地摸索起来。
泥土,碎石,烂木……然后,我的指尖碰到了一样冰冷、细长、金属质感的东西!
是一支……钢笔?老式的,暗金色的笔身布满划痕和锈迹,笔帽早已不见。
谁会把钢笔遗落在这荒山破庙?
我捏着那支冰冷的钢笔,心跳莫名加速。继续摸索,在钢笔不远处,又碰到了另一样东西——一个扁平的、金属质地的扁壶,像是旧式军人用的酒壶,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已经难以辨认。
这里有人待过!而且,不是近代的游客。这钢笔和酒壶的样式,都带着浓重的旧时代气息。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是以前的“守玺人”?或者是……像周师傅那样的“寻玺人”?
这个念头让我精神一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我顾不上伤痛,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像一只掘土的动物,在这庙门内侧的角落奋力挖掘起来。
泥土被一点点刨开,更多的物件显露出来:几枚早已锈蚀无法辨认的铜钱,一个破裂的玻璃镜片,几颗……黄澄澄的子弹壳!以及,最让我心惊的——半截被泥土包裹的、人的指骨!
这里发生过争斗!很可能,是致命的争斗!
我压下胃里的翻腾,继续挖掘。终于,在靠近墙角最深处,我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方正的东西。是一个油布包裹,虽然肮脏破旧,但包裹得十分严实。
心脏狂跳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拂去泥土,解开已经有些脆化的油布绳结。
里面,是一本更小的、牛皮封面的笔记本,以及一张折叠的、材质特殊的丝绸地图——并非金龙纹样,而是绘制着精细的西山地貌,上面用朱红色的墨迹,标注了几个点,其中一个,就在我们此刻所在的这片区域,旁边用小字注着:“疑为‘夜壑’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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