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西苑猎场,寒风刮过林间,带起一阵呜咽般的呼啸,与远处主帐区隐约传来的丝竹宴饮之声交织,更衬得这冬夜旷野寂寥而森冷。
镇国公府的帐篷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沈惊鸿屏退了其他侍从,只留揽月在内伺候。她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思绪却已飘远。
赫连昭的提前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扰乱了她全盘基于前世记忆的布局。这位草原狼王,野心勃勃,桀骜不驯,前世直到她死前,他都是胤朝北疆最大的威胁,与朝廷时战时和,从未真正臣服。他此次秘密前来,所图必然不小。而他对她那充满探究与兴味的一瞥,更是让沈惊鸿心生警惕。此人眼光太过毒辣,她的伪装能骗过萧彻,却未必能完全瞒过这头在草原狼群中搏杀出来的王者。
“小姐,冷锋传来的消息,我们是否要提前做些准备?”揽月低声问道,脸上带着忧色。柳姨娘的手竟然伸到了猎场兽苑,还想利用猛兽制造意外,其心可诛!
沈惊鸿收回思绪,眼中寒芒凝聚:“准备自然要做,但要做得巧妙。他们想借猛兽之口,我便让他们自食其果。”她沉吟片刻,吩咐道:“揽月,将我那个绣着紫色云纹的香囊拿来。”
揽月依言取来一个看似普通的香囊,但若细闻,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清冽中带着微腥的异样气息。这是沈惊鸿根据母亲遗留的医毒典籍,亲自调配的“驱兽散”,对大多数猛兽有强烈的驱避作用,但对一种名为“嗅风貂”的小型兽类却有奇特的吸引效果。而巧合的是,西苑猎场的兽苑之中,正巧养了几只嗅觉极其灵敏的嗅风貂,常用于追踪受伤逃逸的猎物。
“明日,你将这个香囊随身佩戴,但需用外层普通香囊掩盖其气息,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显露。”沈惊鸿将香囊递给揽月,“若他们真用了引兽香,目标又是我,这驱兽散关键时刻或可保我们一时无恙。而嗅风貂……或许能帮我们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此举有三重用意:一是自保,二是若有机会,反向追踪那引兽香的来源或操控者,三是万一事态失控,嗅风貂的异动或许能引起巡逻禁卫的注意,搅乱对方的计划。
“是,小姐。”揽月郑重地将香囊收好。
“另外,”沈惊鸿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快速画了一个简易的猎场区域图,“明日围猎,皇子与重臣子弟大多会进入这片林木茂密、野兽较多的核心区。按照惯例,女眷们则会在外围较为安全的区域观看或进行一些小型游猎。柳氏若要动手,地点最可能选在两者之间的缓冲地带,那里人迹相对稀少,又方便‘意外’发生。”
她指向图中一条标注着溪流的位置:“这里是通往核心区的必经之路之一,地形复杂,有沟壑矮林,便于隐藏和布置。你让冷锋重点监控这片区域,尤其是王副管事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以惊鸿卫暗号示警。”
“奴婢明白。”揽月点头,将位置牢记于心。
主仆二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确保计划周详。沈惊鸿深知,明日之行,步步惊心,不仅要应对猛兽之危,更要防备人心之毒。
就在这时,帐篷外再次传来轻微的响动,是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揽月迅速起身,警惕地问:“谁?”
“是我,冷锋。”外面传来低沉急促的声音,“有紧急情况。”
沈惊鸿心中一凛,示意揽月放他进来。
冷锋闪身入内,身上带着夜风的寒气,脸色比之前更加冷峻:“主子,我们监视那婆子的人跟丢了!”
“什么?”揽月惊呼。
沈惊鸿眸光一沉:“怎么回事?仔细说。”
冷锋单膝跪地,语带自责:“属下失职!那婆子混在杂役中,原本一直在厨房附近活动。但就在半刻钟前,她借口去倒泔水,绕到了营地边缘的偏僻处。我们的人跟上去,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交手数招,对方身手极高,且意在阻拦而非伤人,缠斗片刻后便借机脱身。等我们的人摆脱纠缠,那婆子早已不见踪影。”
另一股势力!果然!沈惊鸿心念电转。是敌是友?为何要插手一个婆子的事?
“可看清那黑衣人的路数?”沈惊鸿追问。
“招式狠辣诡异,不似中原武林常见路数,倒有几分……边军死士或者草原搏杀术的影子。”冷锋努力回忆道。
草原搏杀术?赫连昭!沈惊鸿几乎瞬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为何要关注柳如芸派来的一个婆子?是巧合,还是他也在调查镇国公府?或者说,他察觉到了柳如芸与七皇子萧彻之间的联系,想从中找到突破口?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赫连昭的介入,让原本清晰的宅斗与初期权谋,蒙上了一层涉及邦交与更大阴谋的阴影。
“知道了,这不怪你们。”沈惊鸿沉声道,“对方既有备而来,实力又强,跟丢也在情理之中。让弟兄们撤回来,不必再耗费精力寻找那婆子。重点还是放在王副管事和明日的围猎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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