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镜中之鬼
晨曦的微光,如同稀释过的牛奶,艰难地穿透青溪镇上空厚重的阴云。它没有带来温暖,反而让镇子里的一切都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灰败的底色。石板路是湿的,不知是夜露还是未干的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气味,像是昨夜那场噩梦的余韵。
刘告天家的院门紧闭。堂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湘雅用浸过清水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地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她自己的血,也是那个无辜寡妇的血。每擦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抽搐一下。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怨气如同无形的荆棘,缠绕着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让本该充满生机的早晨,变得比深夜还要寒冷。
刘告天坐在八仙桌旁,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像。他的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苏湘雅用草药和绷带仔细包扎好,但绷带下的剧痛,远不及他内心的万分之一。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废弃的老戏台,看到了那个戴着无面面具、缓缓倒下的女人。
“执笔者”……
这个名号,像一根烧红的铁钉,钉入了他的灵魂。他拒绝了,他用自残的方式,用最惨烈的疼痛,暂时击退了笔记的诱惑。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本笔记,那个与青溪镇地脉相连的怪物,已经与他建立了一种血腥的契约。它就在他的怀里,隔着衣料,他能感觉到它冰冷的、如同皮肤般的质感,以及那微弱却执着的搏动。
它在等。等他崩溃,等他屈服,等他心甘情愿地拿起那支以生命为墨的笔。
“爸爸……”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刘念雅站在房门口,小小的身子缩在门框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她的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小脸苍白,显然一夜未眠。她看着刘告天,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担忧与陌生的情绪。
刘告天浑身一震,仿佛被女儿的叫声从冰封的深渊中唤醒了一丝神智。他缓缓转过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念念……醒了?爸爸……爸爸在这里。”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刘念雅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她只是站在那里,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迟疑地问:“爸爸,你……还是你吗?”
一句话,问得刘告天心如刀绞。
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丝疏离,一股巨大的悲哀淹没了他。他不仅是那个无辜女人的“凶手”,在女儿眼中,他也正在变成一个陌生的、可怕的存在。
“我当然是爸爸。”他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向女儿伸出手,“念念,过来,让爸爸看看。”
刘念雅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小步,慢慢地走了过去。但她没有靠近,只是在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书……它还在对你说话吗?”她小声问,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刘告天怀中的笔记。
刘告天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它现在很安静。但它……就在我心里。”
就在这时,苏湘雅擦完了最后一丝血迹,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走到桌边。“告天,我们必须谈谈。那个女人……镇东头的周寡妇,她的尸体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该怎么解释?”
刘告天沉默了。是啊,人死了,死在了他的刀下。青溪镇就这么大,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周寡妇的尸体被发现,全镇都会陷入恐慌。而他,这个曾经的“守护者”,瞬间就会变成头号嫌疑人。他该如何解释?说是一本会吃人的笔记陷害了他?谁会信?
“我……我去自首。”刘告天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这是他作为一个凡人,一个有良知的人,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他杀了人,就该偿命。
“不行!”苏湘雅立刻反驳,“你去了自首,就正中了那东西的下怀!它就是要让你被负罪感和世俗的规则束缚,让你彻底孤立无援,到时候,它就能轻易地吞噬你!而且,你去了,念念怎么办?我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刘告天猛地一拍桌子,积压的愤怒与绝望瞬间爆发,“难道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吗?任由一个无辜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的吼声让刘念雅吓得浑身一颤。
苏湘雅看着状若疯狂的刘告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语气却依旧坚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不能用常理来处理这件事。从我们翻开笔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在‘常理’的范畴里了。我们必须找到真相,找到那个……真正操纵这一切的‘存在’,而不是用我们自己的命去填这个无底洞!”
“真相?真相是什么?!”刘告天指着怀里的笔记,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真相就是,我成了它的‘执笔者’,我亲手杀了人!而它,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等着看我接下来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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