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市井藏真意,杯水映星河
青苔镇的时光,仿佛一匹被岁月精心浆洗过的素色棉布,在经历了张仙师那场闹剧般的短暂褶皱后,又被熨烫得平平整整,恢复了它原有的质朴与宁静。然而,只有真正沉浸其中的人,才能察觉到,这平滑的布料之下,经纬的纹理已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那是一种从敬畏与感激中沉淀下来的、带着一丝神秘距离感的宁静。
“青荷仙子”这个名号,如今在镇民口中,已不再仅仅是对一位医术高超女子的尊称。它被染上了太多传奇的色彩,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与孩童睡前的故事里,被不断加工、演绎,变得愈发玄妙。有人说,她是青苔山深处修炼了千年的灵芝精,因感念此地民风淳朴,特化为人形前来庇护;也有人说,她是天界某位仙君座下的侍女,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需在此地积满三千功德方能重返天庭;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地称,曾在月圆之夜看到她的小院上空有祥云流转,仙乐隐约。
这些纷繁的猜测,如同无形的屏障,将苏湘雅与镇民的日常隔开了一层恰到好处的距离。她对此乐见其成。她本就不是为了享受众星捧月的虚荣而来,如今这般,既能让她如一株幽兰,静静扎根于市井的土壤,观察众生的百态,又能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如及时雨般施以援手,不显山露水,却又恰到好处。
她依旧租住在那座位于镇子边缘的小院里。院墙由粗糙的青石垒成,石缝间倔强地生长着厚厚的青苔,湿润而富有生机。几株不知名的野菊在墙角自顾自地绽放着,淡雅的黄色花瓣在秋风中微微颤动,透着一股坚韧而从容的美。她的生活起居,看起来与任何一个寻常的镇上女子并无二致。
每日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东方的云层,天边泛起淡淡的紫气时,她便会准时起身,于院中那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静坐。她盘膝而坐,身姿挺拔如松,双手在膝上结定印,双眸轻阖。随着她平稳悠长的呼吸,天地间那缕最为精纯的紫气,便会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地飘入她的口鼻,最终汇入丹田气海。
对于她如今这具三寸琉璃法身而言,这凡俗间的灵气已如杯水车薪,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带来任何修为上的精进。然而,这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庄重的仪式,一种与这片天地同频共振的联结。她能通过这缕紫气,感知到这片土地的“呼吸”——它的生机、它的疲惫、它的喜悦与它的哀伤。这是一种超越了灵气吸收的、更深层次的交流。
静坐之后,她便开始梳理那些从山野间采集来的草药。这些草药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轻轻拂过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茎须。有时,她只是用最普通的石臼将草药捣碎,那股浓郁的药香中,却会隐约透出一丝超越其本身药性的微弱灵光,那光芒温润而纯净,能安抚人心,也能更好地激发药效。
她不再轻易“治病”。张仙师事件之后,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但她都婉拒了。除非是真正的疑难杂症,或是确系阴邪缠身、药石罔效的病症,她才会出手。而且,她出手的方式也愈发朴素自然,返璞归真。
镇东头的李老汉,患了多年的风湿,每逢阴雨天便疼痛难忍,遍寻名医无果。苏湘雅只是让他儿子去后山一处背阴的石壁下,采撷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寻常藤蔓,并告知了极为精确的采摘时辰、部位以及一套繁琐却奇特的煎服方法。李老汉的儿子将信将疑地照做,不料三剂药下肚,老汉多年的顽疾竟奇迹般地大为好转,虽未根除,却已能下地行走,不再受那锥心之苦。
镇上铁匠铺的王大牛,新婚不久便染了怪病,终日精神萎靡,梦魇缠身,日渐消瘦。苏湘雅路过时,只驻足看了一眼,便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她并未施展任何花哨的针法,只是看似平平无奇地在王大牛头顶的百会穴、手腕的内关穴等几个寻常穴位上刺入。行针间,她指尖偶尔会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琉璃光华一闪而逝。一炷香后,拔针,王大牛竟当场沉沉睡去,醒来后神清气爽,噩梦尽去,仿佛换了个人。
有时,她甚至不需要用药,也不用针。西街一个因丧夫之痛而一病不起的妇人,家人求到她门前。她只是进去,与那妇人相对而坐,静静地听她哭诉了整整一个下午。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大道理,只是偶尔递上一杯温水,或是在妇人情绪激动时,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她的眼神宁静而悲悯,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的痛苦。日落时分,妇人哭累了,也哭够了,竟在苏湘雅的注视下沉沉睡去。次日醒来,虽依旧悲伤,眼中却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光亮。
她开始更深入地融入这凡俗的生活。她会用偶尔帮人看病换来的微薄铜钱,去镇上的集市购买米粮布匹。她不再刻意避开人群,而是学着像一个真正的凡人那样,穿行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她会驻足听小贩们那带着各种口音的吆喝声,看妇人们为了几文钱的针头线脑与摊主讨价还价,脸上时而懊恼,时而得意的生动表情;她会闻到新出炉的烧饼散发的麦香,看到孩童们举着糖葫芦追逐嬉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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