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敌山得遇毗蓝婆菩萨,获赠威力无穷却限制苛刻的“破障金针”,八戒肩头的担子仿佛又重了一分。那三息时限,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逼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在日常行路、打坐调息时,都反复在识海中模拟演练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寻找那种玄之又玄的时机感与锁定感。这让他看上去时常有些神思不属,连悟空偶尔的调侃都只是含糊应对。
取经队伍一路西行,风尘仆仆。这一日,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巍峨城池,城墙高耸,旌旗招展,气象森严。然而,与寻常王城不同,此地上空并无多少祥和的烟火气,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压抑的肃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仰被抽空后的虚乏感。
沙僧眺望片刻,眉头微皱:“师傅,前方应是灭法国。听闻此国国王曾许下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如今不知如何了。”他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毕竟他们这一行,正是四个和尚。
唐僧闻言,面露悲悯:“阿弥陀佛。杀生已是罪业,何况杀害出家之人。我等既至此地,当设法劝化君王,平息杀戮,广结善缘。”
悟空却嘿嘿一笑:“师傅放心,有俺老孙在,管他什么灭法国灭皇国,保准叫他们动不了咱们一根毫毛!正好进去歇歇脚,打听打听消息。”
八戒望着那城池,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灭法国……杀僧……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联想到自己一路收集的罪证,尤其是关乎玉帝窃取三界根基的行为,这灭法国王的极端举动,会不会是某种扭曲的反抗?他体内那缕对信仰愿力异常敏感的天河神魂,隐约捕捉到从那城池方向传来的,并非纯粹的杀戮戾气,还有一种深沉的、被欺瞒与被掠夺后的悲愤与不甘。
入得城来,果然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氛围。街道还算整洁,百姓面容却大多麻木,眼神躲闪,尤其是看到他们这几个和尚,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城中寺庙尽数荒废,佛像蒙尘,唯有王宫方向,隐隐有一股凝聚不散的人道王气在挣扎,但那王气之中,也缠绕着一丝灰败的痕迹。
依照惯例,前往驿馆递交关文。出乎意料的是,接待的官员并未如临大敌,反而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多看了八戒几眼,然后便安排他们入住一处颇为清净的馆驿,态度算不上热情,却也并无刁难。
是夜,月明星稀。八戒正在房中打坐,继续揣摩那破障金针的运用之法,忽听得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他心生警惕,推开窗,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入房中,落地无声。来人一身夜行衣,身形魁梧,虽蒙着面,但那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以及身上那股久居人上的威严气度,却难以完全掩盖。
“天蓬元帅,久违了。” 来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饱经风霜、不怒自威的脸庞,正是那灭法国的国王!
八戒心中虽惊,却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陛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你既知我前世身份,当知我等此行只为取经,不欲多生事端。”
国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八戒,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激动:“元帅不必戒备。寡人……我并非为阻挠取经而来。恰恰相反,我是来……求助的!亦是来,向元帅揭示另一桩,关乎我人族根基的……惊天窃案!”
“求助?窃案?”八戒眉头紧锁,“陛下指的是……杀僧之事?”
国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悔恨:“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表象,是寡人……是朕无奈之下的蠢行!朕真正要对抗的,并非佛法,而是那高踞九天、窃取我人族香火愿力的……贼子!”
香火愿力!这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八戒心上!他立刻想到了地书上显示的、被篡改的生命本源流向,想到了蟠桃园下被榨取的神魂养料,如今,又牵扯到了人族的信仰?
“陛下何出此言?”八戒沉声问道,示意国王坐下细说。
国王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元帅可知,我人族英灵,历代忠良、仁人志士、乃至有功于社稷百姓的先贤,死后若得百姓感念祭祀,其魂灵可得香火愿力滋养,或稳固神魂于庙宇,或增强来世福缘,此乃天道对人族正气之嘉奖,亦是人道延续之根基所在。”
八戒点头,此乃常识。
“但自朕登基以来,潜心研究历代宫廷秘录,结合多位不愿同流合污、已然隐退的钦天监老臣之发现,终于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国王声音颤抖起来,“那凌霄宝殿上的玉帝,通过蟠桃会等诸多看似神圣的仪式,以及遍布人间的某些特定庙宇阵法,竟能截流、乃至强行抽取本应归于我人族英灵的香火愿力!”
他越说越激动,从怀中贴身之处,珍而重之地取出几本颜色泛黄、以特殊材质制成的古老册子,以及几块铭刻着复杂符文的玉板。
“元帅请看!”国王翻开一本册子,上面以朱笔绘制着诡异的能量流向图,“这是朕耗费数十年,秘密令人监测国内几处大型英灵祠的香火能量实际流向图!按照常理,香火之力应萦绕祠庙,滋养英灵牌位。但监测显示,超过七成的精纯愿力,在升空后不久,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汇向了……天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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