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素来踩高拜低,窥见魏晔并无半分垂怜之意,慎婕妤的处境自然艰难起来。更何况,细细论来,她身上还背负着大兴将士的血债,明里暗里的冷眼与磋磨,比那些寻常失宠的妃嫔更甚。
那两名宫人被拖走后,慎婕妤身侧连个伺候的人也无,崔琇方才在园子里瞧见了福充容,便朝她缓声道:“既然机缘巧合在此遇上了,慎婕妤可愿陪我一同走走?”
一会儿出了园子,再寻两个细心沉稳的送她回去,今日这事才算处置得周全。
谁料慎婕妤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什么?”崔琇略一怔忡,随即回过神来,“宫中有恶奴欺主,我既见了,自是要依宫规上报皇后娘娘处置的。”
慎婕妤缓缓摇头:“不,你本可以视而不见,毕竟,于你们而言,我终究是沾着血债的仇敌。”
仇敌?北朔南下侵扰了大兴北境,多少将士百姓家破人亡,可不就是仇人吗?
崔琇闻言脚步未停,不紧不慢朝前走去:“两族兵戈相向是时势所趋,是君王庙堂之谋,而并非因为你我两族注定要永世为敌。眼前的战争,不过是岁月长河的一瞬,纵观历史,征伐与融合从来交替上演。如何结束仇恨,寻到共存的可能,让两族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真正紧要的事。我今日袖手旁观容易,但此举除了能让旧恨再添一笔新仇,既于过去的损失无补,也于未来的大势无益。反倒是我出手相助,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举动,将来或许就能成为化解干戈的契机。”
慎婕妤眼中透出几分迷茫:“可……我的母亲并非北朔尊贵的可敦,我也不是父王膝下最得宠的女儿。你今日帮我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我的意思是,父王绝不会因此多给大兴一匹马。”
崔琇被慎婕妤话里那股诚恳逗得几乎失笑。她原以为对方方才说出实情,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此刻才了然,哪里来的那么多算计?分明是这慎婕妤天生就没有那九曲十八弯的心肠。
她目光落在慎婕妤身上:“至少,若有朝一日烽烟再起,北朔王庭无法以你的死作为开战的理由,况且于我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己无损,于国有益,何乐而不为?”
慎婕妤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可我……不知往后该如何活下去了。族人早已将我抛弃,余生注定困守于此。无论我如何远眺,也再望不见故乡的月亮了……”
崔琇停住脚,侧首望向她:“我曾于书中读到,北朔生有一种花。其籽细微,乘风而行,飘荡万里,不拘落入何地——无论是沃土、石缝,乃至悬崖绝壁,但能得一隙之地,便能扎下根须,迎风开出花来。”
慎婕妤唇角扬起一个真切的笑:“是格桑梅朵!每年春天冰雪刚一消融,它们就从泥土里钻出来,等到初夏,草原上便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花海,风一吹,像彩色的浪一样!那是我们北朔人心里最珍贵的花!昭充媛,您竟然也知道它?”
“既然如此,慎婕妤何不也做一朵格桑梅朵?纵然身陷异乡宫阙,脚下非是故土,亦能于此间扎下根须,活出自己的灼灼之姿。”
慎婕妤茫然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措:“可我……我能做什么呢?我在这深宫里,找不到半点属于自己的用处。”
“那便先好好活着吧!”崔琇语气坚定,“我亦不知你终能成就什么,但唯有活着,方有来日可寻找答案。更何况人生在世,能求得一份平凡安稳,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大成就呢?”
“好好活着……么?”慎婕妤垂下眼睫,将这几个字在唇间轻声呢喃一遍。
余下的路,两人皆是无言,只闻脚步声轻轻落在宫道上。
崔琇踏入仙客轩,一眼便瞧见魏晔正闲倚在榻上,手中执着一卷书。
她心下微惊,忙趋步上前:“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
魏晔将书随手搁在案几上:“今日无甚大事,想着有几日没来看你,便过来瞧瞧。你这是去哪里了?”
崔琇将手浸入温水中,由着红钏伺候她,一面温声答话:“回皇上,妾身如今足满了三月,胎象已稳。太医也禀过,说是以后日常可多走动,故而今日特去向皇后娘娘问了安。”她语气柔顺,“回程时见御花园中秋色宜人,一时贪看,便多逗留了片刻。累得皇上久候,实在是妾身的罪过。”
魏晔朝她伸出手:“嗯,近来天高气爽,是多走动的好时节。只是务必让底下人多经心些,秋风虽爽利,却也易侵体,仔细别着了寒气。”
崔琇顺势将手轻轻搭入他掌心,依着他的力道在身侧榻上坐下:“皇上嘱咐的是,妾记下了。如今青玉那几个丫头管得比嬷嬷还紧,妾便是想贪会儿凉,也是不能了。”
“如此尽心,朕倒是该赏她们。”魏晔低笑一声,目光温沉落在她的小腹上,“总是嫌仙客轩里憋闷,今日可算是让你称心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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