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扈三娘醒来看到身上披着的披风，会心的一笑，把披风系好，悄悄的出去，把门轻轻的带上，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的宋姜。扈三娘出了府衙便带着弟兄们朝城外行去。她一身利落的劲装，腰间别着双刀，见天边泛起鱼肚白，便扬声道：“都打起精神来，这趟差事得仔细些，药材关乎老幼性命，半点马虎不得。”
弟兄们齐声应和，驾车的车夫甩了个响鞭，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朝着东平府的方向去了。
这边宋姜醒来时，屋内已空无一人。他揉了揉额角，想起昨夜扈三娘干脆的应承，嘴角又忍不住扬起了笑意。刚起身，就见小厮端着水盆进来，笑道：“宋头领，扈姑娘一早便带着人去接药材了，还说让您今日歇着，府里的事她都安排妥了。”
宋姜点点头，走到窗边推开窗。晨光顺着窗棂涌进来，照在院中的石榴树上，枝头的花苞红得发亮。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是学堂的孩子们上学去了，背着新做的书包，蹦蹦跳跳地经过巷口。
正看着，就见一个小丫鬟端着药碗进来，端着给府里老人熬的安神汤。“宋头领，扈姑娘特意吩咐了，让您别忘了喝安神汤。”小丫鬟放下碗，又递过一张字条，“这是扈头领留的，说药材接回来后，她会先去药铺清点，让您不用挂心。”
宋姜拿起字条，上面的娟秀字迹，却带着股利落劲儿，果然是扈三娘的手笔。他端起药碗，温热的药香弥漫开来，心里也暖融融的。
……
此时巷口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扈三娘带着车队回来了。药材车刚停稳，药铺的掌柜就带着伙计迎上来，一边拱手一边笑：“有劳了扈姑娘，还让您亲自跑一趟，这些药材来得太及时了，城西的张婆婆、东街的李大爷都等着呢。”
扈三娘叉着腰，朗声笑道：“快清点入库吧，别耽误了给老人们煎药。”说着，她转头看见向外面的大街，嘴角带着笑意！
高唐州主街的集市此时已经热闹起来了。卖豆花的老汉支起摊子，粗瓷碗在木板上排得整整齐齐；挑着菜筐的农妇嗓门清亮，喊着“新摘的白菜，青江菜。”还有推着独轮车的货郎，车铃叮铃作响，引得一群孩子围着跑。
宋姜走进集市时，正撞见扈三娘从药材铺出来，手里提着个药箱。她红裙沾了些草叶，显然是刚从城外接货回来。
“宁儿，药材都送到了？”宋姜迎上去，替扈三娘拍打着红裙上的草叶。
“嗯，”扈三娘点头，打开药箱让他看，“药材都是晾干好的，还请了城里的老大夫验过，错不了。我让侯建赶制了些药囊，分发给巡逻的弟兄，防着清晨的湿气。”
说话间，卖豆花的老汉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花过来，非要塞给他们：“宋头领，扈姑娘，尝尝俺的手艺！这卤汁是用大骨熬的，比以前香多了！”
宋姜接过碗，见老汉指甲缝里还沾着豆渣，脸上却笑开了花，心里便像被豆花烫了似的，暖烘烘的。“王老汉，你这生意可比上个月好多了。”
“可不是嘛！”老汉搓着手笑，“以前高廉在时，光苛捐杂税就把俺压得喘不过气，如今税少了，百姓手里有闲钱，俺这摊子从早忙到晚，能多赚好几个铜板呢！”
不远处，几个妇人围着布摊挑布料，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宋姜走近一看，见侯建站在摊后，手里拿着剪刀正在裁布，动作麻利得很。他身上那件新做的青布长衫，针脚细密，正是扈三娘帮他补过袖口的那块靛蓝的布料。
“侯建兄弟，这布很受欢迎啊？”宋姜笑着问。
侯建抬头见是他，连忙放下剪刀：“都是托了您的福，公明哥哥！还不是您让人把这库里的布料拿出来送给缺衣的百姓！对了，俺还收了两个徒弟，都是没爹娘的孩子，教他们学门手艺，总比在街上混强。”
扈三娘看着那两个正在帮着叠布的半大孩子，眼里闪过一阵柔光：“侯建兄弟有心了，回头我让针线房送些碎布过来，让孩子们练练手。”
集市尽头的学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宋姜和扈三娘走过去，见萧让正站在窗下听孩子们背书，手里还拿着戒尺，却只是轻轻敲着掌心。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背得奶声奶气，引得窗外宋姜二人都笑出声了。
萧让回头见是他们，拱手道：“公明哥哥，扈姑娘，这月又多了十几个孩子来上学，都是附近村子的，说要跟着先生学认字，将来能给宋头领记账。”
宋姜望着窗内那些仰着的小脸，忽然想起刚进城时，这些孩子见了他们就躲，如今却敢追着喊“宋叔叔”，“扈姐姐”。搞得宋姜纠正他们必须喊他哥哥，扈三娘因此还嘲笑他半天。
他转头对扈三娘道：“你看，这高唐州的日子，真的活过来了。”
扈三娘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些孩子，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阳光穿过柳叶，落在她的红裙上，像撒了把金粉，亮得晃眼。
集市的人越来越多，货郎的摇铃声、叫卖声、读书声混在一起，吵吵嚷嚷，却让人觉得踏实。宋姜知道，朝廷早晚会知道高唐州的事情，还有一旁济州府的威胁仍在，前路的风雨也不会少，但只要这集市的烟火气不散，弟兄们的心就不会散，这高唐州的根，就能扎得稳稳的。
货郎的车铃又响起来，孩子们的欢笑声追着铃声跑远，像一串撒在地上的珍珠，滚向高唐州的深处，也滚向他们看得见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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