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这么频繁地微服出宫，跑到一个乡野小医馆来，这事儿本身就够让那些世家大族警惕和琢磨的了。
崔家这趟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凑近了好好观察观察。
皇帝到底为啥对这个破地方这么上心？
这地方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皇帝跟这个姓楚的大夫到底是什么交情？
皇帝搁这儿都干些啥？
在医馆这种“非正式”的地方，借着“看病”的名头，反而能比较自然地跟皇帝和他身边的心腹大臣待在一个屋里，观察他们怎么说、怎么动，趁机摸点情报。
就算崔家对楚天青本人也起了好奇心，说到底，打听楚天青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搞明白皇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接下来要干什么。
楚天青作为皇帝信任的人，他这个人、他有多大本事、他到底站在哪一边，会不会影响朝堂上的势力格局，会不会是皇帝用来对付世家的一把新刀？
了解他，就等于摸清了皇帝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这股新势力，掂量掂量这对世家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这就是那些传承了千年的豪门大族玩政治博弈的看家本事。
所有的动作，最后都指向那个掌握着最高权力的核心。
想到这些弯弯绕绕，楚天青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说起来，崔非这小子也挺可怜的。堂堂清河崔氏，顶级世家的嫡长子，本该是未来的家主继承人，现在却成了被家族推出来试探皇帝的一枚棋子。
“老李。”
楚天青看向李世民，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你对崔家的情况摸得这么透，看来你手底下眼线也不少嘛！”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意思很明显：这还用说？
楚天青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那他们现在走了，是觉得在我这儿已经探得差不多了？”
“应该是。”
李世民点点头：“当家主母亲自跑来见你一面，再让手下在村子里四下打听打听，基本就能把你的底摸个七七八八了，天青......”
李世民看向楚天青，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面崔家很可能会想办法招揽你。”
“招揽我？” 楚天青忍不住笑了：“他们就不怕我跟你告状啊？”
“告状？告什么状？”
李世民一听，也是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驱散了之前那一丝冰冷的锐气，却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他踱了两步，目光重新落在楚天青身上，带着看透世事的了然。
“天青啊，你还是把人，特别是这些门阀世家的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招揽一个人的法子，多的是，未必就得大张旗鼓地登门送礼、许你高官厚禄，拍着胸脯说‘跟我干吧’。那是最蠢的，也最容易让朕起疑心。”
楚天青靠在药柜上，双手抱臂，示意他继续：“哦？那老李你说说，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李世民伸出三根手指：“世家招揽人才，跑不出三种方法。”
“头一种， 他们会对你表现得特别尊重，甚至可能在长安城，或者你所在的圈子里，使劲儿帮你吹捧名声。比如说，把你医术夸得神乎其神，捧成什么隐世神医、华佗再世。还可能打着‘资助医学’的旗号，给你的医馆送点珍贵药材或者孤本医书。”
“所有这些，都做得光明正大，看起来纯粹是仰慕你的才华，跟朝堂、跟朕一点边儿都沾不上。”
“但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慢慢习惯、甚至依赖他们的好处和资源。不知不觉中，你就被贴上了‘跟崔家关系不错’的标签。时间一长，人情债欠下了，名声也是靠他们捧起来的，你自然就不好撇清关系了。”
“外人看来，这是崔家礼贤下士，敬重名医，谁能挑出错来？朕又能说什么？难道还能不许人家世家大族尊敬一个大夫？”
李世民顿了顿，接着说第二种。
“第二种， 崔家的产业遍布天下，盐铁、丝绸、药材、漕运，没有他们不沾手的。”
“他们可以碰巧发现你的医馆急需某种稀罕药材，而他们恰好有稳定的货源，愿意以合理甚至偏低的价格优先供应给你，解你燃眉之急。”
“或者又恰好有闲置的好铺面，位置绝佳，租金还便宜，热心劝你开个分馆，扩大影响。”
“这些合作，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明面上，签契约，讲公平，看起来童叟无欺。但你的生计、你的事业发展，都或多或少跟崔家的生意网绑在了一起，被他们巧妙地拉进了同一个利益圈子里。”
“到时候你想抽身？那代价可就大了去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常做买卖的框架下进行的。朕难道还能下道圣旨，禁止你跟崔家做生意？那才真成了天大的笑话，显得朕小肚鸡肠，连老百姓的生意都要管。”
李世民无奈地笑了笑，说出最后一种。
“崔家旁支众多，待嫁闺中的小姐、还没娶亲的才俊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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