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他忽然抬头,看向香炉上方。
我们也顺着看去。
香炉后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浮着一层极淡的水汽,像是从墙里渗出来的。
水汽中,隐约有个小小的轮廓——
一个孩子的背影。
矮小,单薄,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谁……谁在那儿?!”猴子猛地喊出声。
那影子没动。
可就在这时,香炉里,那截断掉的香灰,忽然“咔”地一声,又烧了起来。
没有火源。
没有风。
它自己,燃了。香灰自燃的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截断香像是被谁从地府伸来的手重新点燃,火苗幽蓝,烧得无声无息,却比刚才更瘆人。
我们四个全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重。
猴子贴着墙,手指抠进门框缝里,指节发白;大嘴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手电滚到香炉边,光柱斜斜照着那孩子模样的水汽背影——它还在,一动不动,湿衣服往下滴着看不见的水。
疯狗“哇”地一声哭出来,转身就往外跑,门被他撞开,雨声猛地灌进来,像谁在门外冷笑。
就在这死寂里,门口忽然多了个人。
不是石三弟弟,也不是值班的凡子。
是个陌生中年人,穿件深灰夹克,裤脚卷着,沾满泥。
他站在雨里,没打伞,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上,眼神却稳得不像话。
他看了眼香炉,又扫过我们几个,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雨声:
“三支一起点。”
我们都愣住了。
“你说啥?”猴子嗓音劈了,“你谁啊?瞎掺和什么?”
那人没理他,径直走进来,从供桌上抽出三根新香,动作干脆利落。
他抬头看了大嘴一眼:“你是管事的?点火。”
大嘴怔了几秒,机械地掏出打火机。
那人把三支香并排递过去。
火苗一碰香头——
“嗤。”
没有爆炸般的燃烧,没有诡异的疾速,三支香稳稳地燃了起来,青烟袅袅升起,笔直如线,缓缓盘旋在空中,像一条通往看不见尽头的路。
墙上的水汽开始变淡,那孩子的背影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化开,最后彻底消失。
香灰,终于落了。
一粒,两粒,轻轻掉进香炉,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声。
没人说话。空气像是被蒸干了,湿冷变成了另一种更沉的冷。
陌生人把烧了一半的香插回炉里,转身就走,连背影都没多留一秒。
我们谁都没拦,也没人敢问他是谁、从哪来、怎么知道这法子。
仿佛他一出现,就是为了这一刻,然后就必须消失。
大嘴瘫坐在地,手撑着地,喘得像刚跑完十公里。
猴子靠着门框,脸色发青,却突然笑了:“……还真管用?”
我没笑。
那烟太规整了。
太静了。
香火本该随气流摇曳,可那三缕青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笔直向上,直到触到屋顶才缓缓散开,像一张看不见的嘴,正一口一口,把阳间的气息吞进阴间。
我低头看香炉。香还在烧,灰在落。一切“正常”。
可我知道,这“正常”是装的。
就像暴雨前的寂静,像死人闭眼前那一瞬的平静。
我们回了值班室。谁都没提再去灵堂看一眼。
我躺上床,浑身像被抽了筋,可脑子清醒得发疼。
闭上眼,全是那孩子背影,还有香灰无火自燃的画面。
我想起王师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有些香,烧的不是敬,是债。”
我还想问大嘴那陌生人是谁,可他一进门就钻进里屋,门“咔哒”锁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外头有动静。
是猴子。
他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手里捏着根烟,没点。
他就那么坐着,眼睁着,盯着天花板,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笑,又不像。
“你还不睡?”我坐起来,嗓子干涩。
他转过头,眼睛亮得吓人,像烧着两簇火。
“睡?我哪睡得着。”他声音轻飘飘的,“刚才……我好像听见小孩唱歌了,就在墙后面,唱的是儿歌……你还记得那香灰吗?它烧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它在动,像写字。”
我心头一紧:“你看见什么了?”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用手指慢慢画了个圈,又涂掉,然后抬头,冲我笑:“哥,你说……人死了,是不是也能活过来?只要有人愿意烧香接他?”
我没说话。
我看着他那张脸,红润得不正常,像是刚睡醒一觉,精神焕发,可这会儿是凌晨两点。
他不该这样。
他该累,该怕,该抖。
可他没有。
他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黑眼圈出来,猴子已经坐在食堂门口啃包子,脸色红润,眼神清亮,像个刚度假回来的人。
他冲我挥手,声音洪亮:“昨晚睡得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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