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观与古越剑阁隔山相望,看似近在咫尺,实则下山过河,仍需走上两三个时辰的蜿蜒山路。
山脚一条清浅小河静静流淌,水声潺潺,一座古朴的石桥横跨其上。
此刻,桥头正有两人静静伫立,仿佛已等候多时。
随着距离拉近,叶聆风一眼便认出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凌歌与顾盼。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孩童长成青年。三人的样貌都已大变,唯有眼底那份源自童年的熟悉感,未曾磨灭。
凌歌身形更加挺拔健硕,褪去了少年时的跳脱,眉宇间多了份沉稳与坚毅。
他抱剑而立,目光锐利如昔,但更添从容,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出手剑”大弟子风范。
顾盼昔日的活泼灵动被一种沉静的柔美取代。
她依旧美丽,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忧郁,仿佛总笼着一层薄雾。
萧家灭门的惨剧,让她深刻理解了江湖的残酷,性格变得内敛而坚韧。
她站在凌歌身侧,姿态默契。
从三合观下来的叶聆风,一身朴素道袍还未换下,风尘仆仆却目光澄澈,气息沉稳如山,与剑阁子弟的锋芒截然不同。
“聆风!”
凌歌率先看到他,眼中爆发出纯粹的惊喜,大步上前,用力抱住他。
“好小子!可算等到你了!”
顾盼也走上前,她不像凌歌那般外放,只是站在一步之外,眉眼弯起一个温柔又带着些许疏离的弧度,轻声道:
“聆风,欢迎回来。”
她的笑容依旧能让叶聆风心动,却已不是当年那种毫无顾忌的亲近。
“凌歌,盼儿……”
叶聆风看着眼前这两位生命中极其重要的故人,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最朴素的问候,“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还行!”凌歌松开他,依旧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啧啧称奇。
“倒是你,身形健壮了这么多!看起来,古风道长那里的饭食,比咱们剑阁养人!再不似十年前那般,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弥漫在三人之间。
他们结伴而行,沿着熟悉的路径往剑阁走去,一路有说不完的话,仿佛要将错过的十年时光一点点填补回来。
行至一处山脚下的简陋茶摊,三人坐下歇脚。清茶粗粝,却别有一番滋味。
聊完别后各自的趣闻琐事,凌歌忽然摸了摸鼻子,神色间带上了一丝不好意思,却又异常坚定。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顾盼,声音依旧洪亮,却透出点难得的紧张:
“聆风,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和顾盼……我们定下婚约了。就等你回来,喝我们的喜酒!”
顾盼微微垂下眼睑,脸颊泛红,默认了这个消息。
叶聆风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不由得愣住了。
原本充盈在心间的、与故友重逢的纯粹喜悦,仿佛被什么东西骤然戳破,瞬间跌落。一股淡淡的失落与怅惘,像初春的寒潮,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那个在他懵懂年少时,如同月光般照亮他心湖的少女,终究与他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就在这一瞬间,三合观内,古风道长对他讲述的、关于父亲叶苍的往事,猛地浮现在脑海。
叶苍、东方淳、景秀云……那场因爱生恨、兄弟反目、纠缠了半生的悲剧,其起点,不也正是这般相似的情感纠葛吗?
历史仿佛一个轮回,在此刻露出了它熟悉的轮廓。
叶聆风在心中默想,“爹爹因爱生恨,酿成半生悲剧。我若执着于此,嫉妒凌歌,那我们三人,岂不是要重蹈覆辙?”
他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他们是他在剑阁最珍视的伙伴,是无可替代的友情。
“不,我不是叶苍!我也绝不能成为第二个叶苍!”
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仇恨与狭隘的占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摧毁我所珍视的一切,将我们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压下心头那一丝酸涩,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真诚、甚至带着释然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凌歌的肩膀:
“太好了!凌歌师兄,顾盼师姐,恭喜你们!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消息。”
他的祝福发自肺腑,目光清澈见底,不掺一丝杂质。
这份坦荡,也让凌歌和顾盼脸上最后一丝细微的不自然彻底消散,笑容变得更加真切。
在几人融洽温馨的气氛中,凌歌忽然想起一事,语气从重逢的喜悦转为凝重。
“聆风,你回来得正好。”
凌歌眉头微皱:“剑阁里……来了个叫温奉之的弟子,是掌门在你走后不久亲自带回的,天赋极高,现在已是白蛇剑派大弟子。”
顾盼的脸色也黯淡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的说道:“此人……心术不正。他曾公然挑战我越女剑派,以一敌四,大获全胜后竟口出狂言,让我们滚出古越剑阁。”
“什么?”叶聆风闻言一惊,“剑阁之内,同门之间,竟发生过此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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