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配合着眼前这震撼人心、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奇异景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许多围观者心中摇摆的天平。一种对未知的敬畏,对“天道”的信仰,以及对弱者的天然同情,瞬间淹没了他们。看向云织的目光,从最初的同情、好奇,彻底转变为一种混合着震惊、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而看向周婆子等人的目光,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谴责,仿佛在看什么不洁之物。
“胡说八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分明是你这死丫头使了妖法!是你招来的这些瘟鸟!”周婆子气急败坏,跳着脚骂,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心虚而变得尖厉失真,显得外强中干,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威严、但更多是困惑与凝重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让嘈杂的场面为之一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路,只见北疆寒镇的里正,一位穿着半旧却整洁的棉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老者,紧皱着眉头,在几个手持哨棒、面色警惕的乡勇簇拥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听到了这里的巨大动静和不同寻常的喧哗,匆匆赶来的。
(就在里正踏入院子的那一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疯狂盘旋、聒噪不休的鸟群,仿佛接到了某种无声却至高无上的指令,盘旋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躁动。那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渐渐停歇。但它们并未立刻散去,而是齐刷刷地、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落在了周围的墙头、树梢,屋檐上,密密麻麻,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一双双小眼睛,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依旧一眨不眨地、带着冰冷的审视,紧紧盯着院中的周婆子一行人,仿佛在无声地执行着监视的使命。)
这收放自如、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比之前疯狂的盘旋更显得诡异莫测,彻底坐实了围观者们心中的猜想,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连见多识广、一向沉稳的里正,此刻也控制不住地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惊疑、审视与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首先将目光投向了独立檐下、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的云织,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然后才将严厉的视线转向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周婆子几人。
云织见到里正,立刻上前几步,姿态谦恭地盈盈一拜,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再抬头时,眼中已氤氲起一层恰到好处的水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努力维持着镇定,将那委屈、无助与坚韧糅合得恰到好处:“里正大人……您来得正好!求您……求您为小女做主!”她伸手指向周婆子一行人,指尖带着真实的微颤,“我叔母周氏,携地痞张癞子等人,强闯我家,意图绑掠!若非……若非这些鸟儿通灵,示警惊扰,小女此刻……此刻恐怕早已被他们掳去,生死不明!此事,左邻右舍,皆可为我作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那份强忍的脆弱,比嚎啕大哭更能引人同情。
她不等周婆子反应过来反驳,目光清澈而直接地望向里正,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深吸一口气,语速平稳却清晰有力,继续说道:“大人,《大晟律·户婚》有云:‘强嫁孤女者,杖八十,徒三年。’《大晟律·贼盗》亦言:‘白昼抢夺财物、掠卖人口者,罪加一等!’我叔母与张癞子今日之行径,强闯民宅,意图绑人,证据确凿,已触犯国法,铁证如山!小女恳请大人明镜高悬,秉公而断,还小女一个公道!”
少女身姿单薄得如同风中芦苇,立于凛冽寒风之中,破旧的棉袄空荡荡的,更显得她弱不胜衣。然而,她那挺得笔直的脊梁,那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的陈述,那沉稳有力的声音,与一旁气急败坏、形容狼狈、满口污言秽语却掩饰不住内心慌乱的周婆子等人,形成了无比鲜明、近乎讽刺的对比。她就像淤泥中骤然绽放的一株青莲,卓尔不群,让人无法忽视。
里正捋着下颌花白的胡须,沉吟不语,锐利的目光在云织那看似柔弱却隐含风骨的身影和周婆子那泼辣蛮横的嘴脸之间来回扫视。他本就对周婆子的为人处世知之甚详,如今亲眼见到这无法以常理解释的鸟群异象,再听云织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搬出煌煌律法,心中天平已彻底倾斜。这云婉儿,何时竟有了如此气度与见识?简直与往日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女孩判若两人!莫非……真有什么奇遇不成?想到这里,他看向云织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深思与探究。
周婆子见里正神色变幻,久久不语,心知不妙,那股赖以生存的泼辣劲儿又上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扯开嗓子就要开始她惯用的哭嚎撒泼:“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您看看这死丫头,她招来这些瘟鸟害人,她还牙尖嘴利颠倒黑白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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