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的脚步停在镇西头那间熟悉的磨坊前。
磨坊比记忆中更加破旧。茅草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土坯墙皮剥落严重,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碎石。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虚掩着,门板上布满了虫蛀的孔洞。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浓郁的豆腥味依旧浓烈,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
他推开门。
“吱呀——”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吃力地推动着那盘巨大的黑石磨盘。磨盘沉重,转动时发出沉闷的“隆隆”声。浑浊的豆浆顺着磨盘边缘的凹槽,缓缓流入下方的木桶。空气中弥漫着豆腥味和汗水的酸馊气。
是林勇。他比记忆中更加苍老、更加瘦小。花白的头发如同枯草般凌乱,沾满了灰尘和豆渣。佝偻的脊背如同被生活的重担压弯的枯枝,单薄的粗布短褂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裸露的手臂上,青筋如同蚯蚓般盘虬,皮肤黝黑粗糙,布满老茧和裂口。每一次推动磨盘,那枯瘦的身体都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近乎绝望的力气,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
林衍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心中那片因九核本源而浩瀚如星海的心湖,此刻却如同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没有激动,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幅早已褪色的旧画。
林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推动磨盘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眯起,努力辨认着门口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当看清林衍的面容时,他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惊喜,没有任何激动,只有一丝……茫然?仿佛在辨认一个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的影子。
“衍……衍儿?” 林勇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乡音和不确定。
“爹。” 林衍开口。
林勇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是谁。他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只吐出几个字:“回来了?”
“嗯。” 林衍点头,迈步走进磨坊。磨坊内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墙角堆着发霉的豆渣,地面湿滑粘腻。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个破洞透进来的惨淡天光。
他走到磨盘边,目光扫过林老实枯槁的面容和汗水淋漓的佝偻身躯,又看了看那盘沉重无比、沾满污垢的黑石磨盘。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木核生机之力,自他指尖悄然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地注入林老实体内。
林老实只觉得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如同久旱的枯木逢甘霖!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瞬间消散了大半!佝偻的腰背似乎都挺直了些许!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又归于麻木。
“爹,” 林衍的声音依旧平淡,“这磨坊太旧了。我如今在仙门……有些地位。可以给您换个地方住。或者……把这磨坊翻新一下,再雇几个人帮忙。”
林老实沉默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磨盘边缘。浑浊的目光在昏暗的磨坊里缓缓扫过——塌陷的屋顶,剥落的墙皮,发霉的豆渣,湿滑的地面……最终,落在那盘陪伴了他大半辈子、沉重、冰冷、布满污垢的黑石磨盘上。
他缓缓摇头,声音嘶哑:“不……不用。住惯了。这磨盘……也推惯了。” 他顿了顿,抬起浑浊的眼,看向林衍,那眼神里没有期待,没有要求,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底层劳作者的……认命?“你……出息了……就好。不用管我。”
林衍沉默。他看着父亲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麻木与认命,心湖那圈涟漪悄然平复。他明白了。父亲的世界,早已被这盘沉重的磨盘和生活的重担彻底禁锢。外面的繁华、仙门的荣耀、甚至更好的生活……对他而言,都是遥远而陌生的幻影。他唯一熟悉的,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这间破败的磨坊,和这盘冰冷的磨盘。
“好。” 林衍点头,不再多言。他走到磨盘边,伸出双手,轻轻搭在冰冷的磨盘推杆上。
林老实一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林衍没有看他。体内,那浩瀚如海的九核灵力悄然沉寂。他只调动了最基础、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双臂发力,肌肉如同精钢绞索般绷紧!
“轰隆——!”
沉重无比的黑石磨盘,在他手下如同轻巧的玩具,瞬间被推动!磨盘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发出低沉而流畅的轰鸣!浑浊的豆浆如同瀑布般,从磨盘凹槽中汹涌流出,注入下方的木桶!
林勇呆呆地看着儿子推动磨盘的身影。那动作……流畅、稳定、充满了力量感!仿佛那盘压弯了他大半辈子脊梁的沉重磨盘,在儿子手中……轻若无物!
林衍推着磨盘,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磨盘中心那不断被碾碎、流淌出浆液的黄豆。每一次推动,磨盘转动的轨迹都完美无瑕,如同丈量过千百遍。每一次碾压,豆粒碎裂的程度都恰到好处,不浪费一丝一毫。那沉重的石辊,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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