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拉德维格心中的怒火与憋屈顿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
于是,这位曾经的灭世魔龙王,就这么心满意足地直接趴在了湿漉漉的泥泞地面上,将自己那对巨大的青铜色翅膀收拢回来,盖在庞大的身躯之上,全当是抵御风雨的屋檐,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
湿漉漉的泥泞紧贴着腹下的龙鳞,冰凉的雨水顺着青铜色的脊背滑落,带来一阵阵微不足道的寒意。
拉德维格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惬意地吧唧了一下龙嘴,巨大的头颅枕在交叠的前爪上,金色的竖瞳半眯着,享受着这份报复得逞后的宁静。
那噩梦尸熊的恶臭,他其实并未真正领教。早在察觉到那怪物有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便毫不犹豫地把之前摔个狗吃屎而采摘的一株“封嗅草”囫囵吞了下去。
作为一头对生活品质有着极高要求的魔龙,他宁可暂时失去嗅觉,也绝不容许那种污秽的气味污染自己的鼻腔,甚至影响到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食欲。
正当他闭目假寐,回味着那几个小家伙此刻可能正挤在茅屋里瑟瑟发抖的滑稽模样时,一丝异样的光芒穿透了他半阖的眼睑。
他有些不耐地睁开双眼,循着光芒的源头望去。只见不远处那团被焚烧得只剩一坨的焦黑肉块上,正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一般,缓缓地、颤抖着升腾而起。
那些光点很微弱,在尚未完全停歇的雨幕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纯净而哀伤的气息,与那焦臭的尸块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是……”拉德维格巨大的龙首微微抬起,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诧异,“该不会是灵魂吧……”
他虽然听闻过噩梦尸熊这种怪物的邪恶习性,知道它会吞噬猎物的一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终结这种存在,并亲眼目睹其体内的景象。
它不仅吞食血肉,竟然真的连死者的灵魂都一并囚禁、消化。
这个发现,像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进了拉德维格的心中。刚刚因恶作剧而平复下去的烦躁与怒火,瞬间以更加猛烈的姿态重新燃起。
吞噬死者的灵魂,在龙族的古老准则中,这是最不可饶恕的大忌!死亡是终结,灵魂当归于灵界,这是构成世界运转的底层法则之一。
而这个肮脏的怪物,却肆意践踏这份庄严,将本该安息的灵魂拖入它那腐臭的胃囊,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厌恶与震怒,瞬间席卷了魔龙王的意志。
“不知死活的杂碎!竟敢染指灵魂!”拉德维格低沉的咆哮在雨夜中回荡,金色的瞳孔中杀意凛然,几乎要凝成实质,“以后,见一个,我杀一个!直到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随着他的怒吼,那些从肉块中挣脱出的灵魂光点似乎得到了某种激励。
一开始,漂浮出来的只是一些形态模糊、黯淡无光的小白影,能依稀分辨出是野兔、林鹿,魔狼之类的野兽。
它们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只是本能地升空,然后在接触到外界清新的空气后,便如泡沫般一触即溃,彻底消散。
紧接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明亮、更加凝实的灵魂开始出现。其中不乏一些明显带有智慧生物轮廓的光影——有人类,有亚人,甚至还有精灵。
他们不再是浑噩的白影,而是带着清晰的灵智,从那万劫不复的血肉地狱中,终于获得了最终的解脱。
在即将启程前往灵界的前一刻,这些重获自由的灵魂,都看见了那头趴伏在泥泞之中,身躯庞大如山,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青铜巨龙。
是祂,用那毁灭一切的火焰与黑洞,击碎了囚禁他们的牢笼。
他们无法言语,也无需言语。无一例外地,每一个智慧种族的灵魂,都在半空中朝着拉德维格的方向,深深地、庄重地鞠了一躬。
那无声的感激,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加真挚,更加沉重。
做完这一切,他们便不再留恋,化作一道道流光,匆匆投入天际,消散在前往灵界的旅途之中。
拉德维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百感交集。他那颗充斥着高傲、暴躁与些许冷血的心,被这沉默的敬意轻轻触动。
他缓缓低下那颗高傲的龙首,将一侧巨大的青铜龙翼紧贴地面,另一侧的翅膀则弯曲回来,如同屋檐般罩住自己的头颅,用一种古老而庄严的姿态,低声宣告:
“安息吧。你们现在自由了……”
他对死者怀有最基本的敬意。陨落的生命,理应回归轮回,而不是被禁锢在怪物的肚子里,成为其力量的养料,承受无尽的灾难。
一丝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也许……那几个小家伙,并没有错……”他思索着,想起了萨瑞儿那不计代价也要救助他人的善良,想起了沃尔加那看似冷酷下的温柔,“我不应该……总是这么冷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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