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攥紧水杯,温热的水汽顺着杯壁浸到掌心,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凉意!
他抬眼看向方向明,目光里带着沉得化不开的威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向明同志,你这是在藐视书籍的权威!”
“不敢。”
方向明坐直身子,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我只是在维护省委常委会的议事规则,维护民主集中制的原则。瑞金书记,几百亿的洗钱案,牵扯面甚广,更牵扯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这样的大事,不该由某一个人拍板,该由集体说了算。”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响起几声不易察觉的附和,坐在角落的范国伟轻轻点了点头,王小琴看上去不动声色,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李达康则垂着眼帘,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着,那节奏像是在给方向明的话敲拍子,鼓劲..........
沙瑞金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知道,方向明这话占着理,占着规矩,占着在场不少常委心里的那点松动。他要是再硬扛,就是把“独断专行”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扣,往后在常委会上,威信只会一落千丈。
但不扛的话,威信也会可见的下降。
他吸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目光扫过全场。常委们要么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要么抬眼望着天花板,没有人与他对视,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衲坐定的模样。
————这沉默,就是无声的站队,是不愿跟着他硬闯规则红线的表态。
田国富一看不妙!
自己的老大这是要下不来场。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悄悄咳嗽了一声,连忙打圆场:“瑞金书记,方向明省长的提议,也符合程序…......…”
“够了。”
沙瑞金抬手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挫败。他放下水杯,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全场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沙瑞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怒火已经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疲惫。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说的有气无力:“既然方向明同志提议表决,那…......…就按规矩来。”
这话一出,方向明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锋芒,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稳:“感谢瑞金书记尊重集体决策。”
沙瑞金没理会他的话,转向会议室的工作人员,声音冷硬如铁:“统计票数。支持省纪委监委牵头的,请举手。”
他率先举起了手,田国富犹豫了一瞬,也跟着抬手。
周桂春自然是毫不犹豫!
紧接着,又有廖汉波和另一位常委慢吞吞地举起了手,动作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沙瑞金的目光扫过那几只手,脸色更沉了。
算上自己才四票!
他知道败局已定,但接下来的程序还得要走。
“支持省检察院牵头的,请举手。”沙瑞金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没了底气。
方向明第一个举起手,手臂笔直,没有丝毫犹豫。
范国伟、李达康几乎同时抬手,紧接着是王小琴、马铁军、吴春林...........
剩下的常委里,竟有大半纷纷举起了胳膊。
一只只手臂在会议室的灯光下连成一片,像是一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报告瑞金书记,支持省检察院牵头的,共九票;支持省纪委监委牵头的,共五票。”
九比四。
悬殊的差距。
沙瑞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在了方向明的步步紧逼里。
方向明缓缓放下手,目光平静地看着沙瑞金,没有丝毫胜利的得意,只淡淡道:“瑞金书记,表决结果出来了。我建议,立刻起草常委会决议,下发全省,明确由省检察院牵头,纪委监委配合,联合查办林城洗钱案。”
沙瑞金没有睁眼,心灰意冷的说道:
“好吧,同志们没有其他事的话散会!”
————————————
春江水暖鸭先知。
常委会上无秘密。
常委会的表决结果,像一颗炸雷,在汉东省的政坛上空炸开,不消半日,便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传遍了全省!
这些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最是擅长从看似寻常的会议结果里,嗅出权力格局的微妙变迁。
谁都记得,沙瑞金初到汉东时,何等意气风发,一句“反腐没有休止符”,便搅动了汉东的政治风云,彼时的他,在常委会上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常委们要么附议,要么沉默,何曾有人敢如此正面叫板?
可这一次,方向明硬是以九比四的悬殊票数,将沙瑞金的强硬表态碾得粉碎。
他们太清楚这一次常委会的分量了————
这不仅仅是“纪委牵头”还是“检察院牵头”的办案之争,这是权力的风向标。以前,大家见了沙瑞金,是发自心底的敬畏,哪怕心里有不同想法,也绝不敢摆在明面上;可现在,眼看着一言九鼎的沙书记,竟在常委会上落了下风,连一票否决权都没敢动用,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汉东的天,真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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